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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狂风满城



一阵振聋发聩的喊杀声惊飞了山崖上早已安息的归鸟。

王惊澜志在必得,程锦尚严阵以待。

可是,天影关几乎等同于死路,路窄,渊深。当年连城宗带着几十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前来云阳赴任宣威将军的周伊通极其数百卫队杀了个片甲不留,王惊澜人多,但天影关同时能通行的人却极少,山崖之上,云阳军还拥有取之不尽的武器,那便是山石,辅之以滚木、石漆,几乎可以很轻松的阻断王惊澜的冲杀,眼见前路不通,王惊澜开始派人攻打山崖防事,程锦尚早有准备,见来者如潮,一声令下,万枚火箭齐发,再辅以裹着石漆的滚草,任人再凶猛也只得惊恐而退,王惊澜并不打算轻易放手,在砍杀了几名后退的什长之后,众人便又不得不向前冲去,只是去一波便又倒下一波,到后来,王惊澜再也拦不住后退的人潮,他无奈,只得暂且停止进攻。

按理来说,梁平川也是准备强攻的,可是他却没有打算这样攻,在近一个月的围困时间里,他早就准备好了各种攻城器械,没错,梁平川是将这天影关当作一座城而不仅仅是一个军防边塞,而且按照梁平川的计划,他并没有打算一劳永逸,而是计划车轮进攻,反正云阳将士的粮草并不会支撑太久,他走之后,原本知悉战术的士兵们曾极力反对王惊澜一味强攻,可惜,王惊澜想彻底拨出梁平川在军中的影响,便彻底的废弃了他所有的战术,所以人,太想标新立异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当然,云阳将士也并不是全无影响,王惊澜一阵冲杀也让他们折损了不少士兵,大战持续近三个时辰,关上诸将都显得十分疲累,主要是这几日的食粮实在有些跟不上,食粮不足,战力自然大打折扣,不过程锦尚并不担忧,梁云碧撤出云州,云州至云阳的粮道已经恢复了,从梁云碧撤出云州起算,再过半日,便有新的军资补给来了,更重要的是,抵住了王惊澜的第一次强攻,接下来的事便好办多了。

而且,他刚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前些日子,黔州有落部起兵反叛杨明珍,此时的杨明珍不会有机会往云阳背后捅刀的,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对付王惊澜了。

回到营帐的王惊澜甚是恼怒,明明云阳断粮许久,自己却怎么也过不了天影关这道坎儿,他不服,当年北弃一战,要不是他对地形不熟也不必吃个大亏,可如今不一样,这渝州可是大渊国土,自己对眼前的一切了如指掌,怎么就没办法得手呢?

是了,他突然想起梁云碧曾经绕道云州,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注意打定,再休整两日之后,他便集合刚从云州返回不久的几万士兵,再一次命令众人取道云州,攻打云阳后方,众人哗然,但眼下这位将军是秦相红人,众人不得不服,便又匆匆忙忙的再次赶往云州。

王惊澜为了掩护云州路的大军,便决定再一次攻打天影关,他要将云阳的主力锁定在一处,好声东击西,以吞下眼前这块硬骨头。

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这一次进攻竟然比上次顺畅多了,虽然依旧艰难,但在他的连番进攻之下,竟然推进了不少,他料定云阳守军疲乏,决议一锤定音,众人见颇有战果,心气大振,天影关顿时如装满了沸水的热锅,沙尘四起,血浆飞溅,喊杀声不绝于耳,不到一个时辰,大部军队已经突破了天影关口,云阳就在眼前,大功即将告成。

再过半里地便可走出关隘进入平地了,可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人却发现出路没了,眼前只有巨大的山石和水雾腾腾的山涧,

入口不断进人,前面却难进半步,一时间,王惊澜的人就像一条移动的腰束系在天影关的腰间,瞩目,但与一袭青衫不配,让看客总想将之拿下。

王惊澜在军阵后方不断催促着士兵推进,但是效果甚微,相互推搡间,竟有不少士兵失足滚落山涧,王惊澜不由得开始有些慌乱,正好前方传报,前路被堵死无法继续行进,王惊澜顿感不妙。不过这王惊澜也算是打过不少胜仗的,眼下情况不宜自乱阵脚,如果立马撤退,相互拥挤只会自戕其害,所以他先示意鸣金,停止进攻,然后传令整队,变尾为首,想要依次退出。

既然将敌人请进了门,又怎可轻易放归,程锦尚一声令下,乱箭、山石、滚木......凡是能用上的一切武器全都用上了,顿时犹如天将刀斧,王惊澜的人几无躲避之力,只能任由打砸,众人或被砸成肉泥,或被自己人挤下山涧,或自己跳下悬崖。王惊澜并未冲在最前,所以侥幸退了出来,他立刻遣手下去调回刚开赴云州不久的部队,让其回援。

两个时辰的时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对,应该是比原点更糟糕,不仅寸步未进,反倒损了大半兵力,可是他再也没有退路了,北弃一战,损失十万大军,如今又是十万大军在自己手上,如果此战败了,不说乌纱帽,就连自己的项上人头都是肯定保不住了,所以他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集合残部,加上从云州撤回来的四万士兵,自己手中还有近七万人,他还没有输。一开始,他所有的战略都是围绕“云阳粮草断绝”这个消息来制定的,所以他希望一战功成,不过现在看来这云阳貌似并不像传言那样不堪一击,他需要重新衡量眼下的形势。

两战下来,云阳士气大振,最关键的是云阳军的折损与王惊澜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原本程锦尚计划将王立阳和王金易从云州调回来,但现在看来,这王惊澜几乎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就让这两位王将军好好的守着云州的粮仓,如今云阳有六万将士可以调遣,要对付王惊澜绰绰有余。

王惊澜想歇口气,但是程锦尚却不允许。

与陶臣末和丁康阳等人商议之后,程锦尚决定给改变战术,主动出击,决意将这王惊澜彻底消灭在渝州。

刚过去一日,大渊军还未完全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来,王惊澜也正在苦思反败为胜之策,现在的他很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该一味排斥梁平川定下的大计,不过现在也还不算晚,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采用梁平川的计划,先围而不攻,并不定时用攻城械具攻打天影关防事,久而久之,便可让程锦尚等人麻痹,时机成熟,再来一轮猛攻,定能取下云阳城。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王惊澜与麾下众人正在军帐中商讨接下来的计划,突闻帐外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他正欲出门查看究竟,一小兵跌跌撞撞的冲进帐中,报道:“叛军出关,正向主营攻来。”

帐中众人顿时乱了手脚,王惊澜强压惊慌,命令左右准备迎战。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云阳军势如破竹,众多渊军还在睡梦之中便身首异处,哪里还有还手之力,不到一个时辰,六万余渊军都作鸟兽散,程锦尚发下军令,斩杀王惊澜者赏银两千。

将死之人,其力惊天,王惊澜在百余人的围攻之下竟然大杀四方冲出重围,他边退边召集溃败的散兵,一路向北狂奔。

程锦尚决意将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急令陶臣末、魏文忠与他兵分三路,一路向北追杀,誓要将剩余的残兵全部剿灭,以让秦庸再不敢轻易来攻。而成言吾和丁康阳留守云阳,整顿后方。

程锦尚追得快,王惊澜等人逃得更快,加上夜色深沉,很快便将程锦尚等人甩在了身后。

但是程锦尚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其斩于马下,所以并未打算停下追杀的脚步,而是一路向渝州奔走,魏文忠向西北追去,陶臣末则领五千人追杀逃亡尹州的一股残兵。

云阳定,一切又似乎回到了以前。

成言吾与丁康阳迅速清理了战场,回防云阳,云阳百姓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图兰骨柔则心事重重,很显然,此战之后,程锦尚的势力将会更一步壮大,以后的大渊南境,几乎再无他的敌手,更重要的事,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这程锦尚身边猛将如云,且多是智勇双全之人,他的壮大在将来无疑会给自己的王兄造成十分巨大的威胁。

任蒹葭也放下心来,开始帮苏木在军中医治受伤的将士。

然而这一天,云水上的水波似乎比往常更大,但是岸边游玩的百姓和江上忙碌的渔夫似乎并不会注意这一点,人们都相信,云阳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事。

忙碌了半天,军中的的伤员也诊治得差不多了,苏木稍作休息之后便又向往常一样出城去山中采药。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原来生长草药的地方似乎都显得有些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临近黄昏,也所获不多,想想天快黑了,深山老林的实在危险,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回城了。

下了一个山头,便来到一处峭壁之上,这里是云阳城西的封荫山,此地视线极佳,能临眺云水,此时夕阳正烈,映着江水,天上地下,火红交映。苏木的心情不由得顺畅了许多,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她就想啊,要是能和相爱之人并肩而坐,悠闲的看着这一山一水,那该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啊,可惜身在乱世,和谁呢,陶将军?可是他是有抱负的人,这些天甚至都没见过他,他带兵在外还好吗,唉,自己一介女流,什么也帮不上,还是不要妄想了吧。

正兀自感伤中,突然看见江上出现了一艘大船,不对是两艘,也不对,怎么突然之间出现了这么多大船,难道是王将军他们从云州回来了,可是自己记得王将军他们去云州走的是陆路,未曾坐过船啊,不对,船上士兵的甲胄不像是云阳军,不行,自己要赶快回城向守城的将士们报告情况。

苏木卯足劲赶紧向山下奔去,奈何自己为了采药是寻着险路上来的,这要下去也不容易,眼见来人临近云阳城外的宽广水域,那一推大船也开始一字铺开,并加速驶向云阳城,苏木心里愈加不安,可自己实在离云阳城太远了,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过她并未放弃,还是加快脚步返回云阳。

眼看就要下山了,可是那些大船已经停了了下来,并放下了无数小船,小船上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开始一步步向云阳城逼近,不一会儿,云阳城下响起了喊杀声,苏木心底一凉,完了。

听闻有人攻城,将军府中的成言吾和丁康阳大感不解,这王惊澜已经败逃,是谁在此时攻打云阳?

士兵来报,“白字旗,黔字旗”。

“白灵!”成言吾无比惊愕!

当他喊出这个名字,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百灵是谁?”丁康阳问道。

“黔州杨明珍麾下的猛将,他怎么突然间到了云阳?”

“杨明珍?他不是正忙着平叛吗?”丁康阳也无比惊讶。

“快,去城门!”

他们没有猜错,攻城的正是白灵,自去年云阳失利,白灵一直心有不甘,杨明珍更是气急败坏,一直在找寻再次攻打云阳的机会,尽管上次失利后,伍文通极力将责任推卸给白灵,但是杨明珍相信“哀兵必胜”,所以几经权衡还是决定让白灵再次领兵攻打云阳。但是云阳城的地势实在是得天独厚,只要稍有防备便很难被攻下,经过漫长的等待,得知梁平川兵发云阳,云阳难以为继,杨明珍当即决定发兵攻城,但经过上次教训,白灵这一次作了万全的准备,先是假装黔州境内有落部叛乱,让杨明珍派自己带领大军前去征剿,以便迷惑云阳的探子,随后自己领兵经过有落,绕道云州,并将事先准备好的船木物资一并运往云州,到达云水的上游之后,再将其就地组装,然后再顺流而下,打了云阳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的云阳城,只有不到一万守军,其他的人都被程锦尚、魏文忠、陶臣末带着追缴王惊澜的残兵去了,而且刚经过大战,将士们正是疲乏之时,可以说,在白灵六万大军的突袭之下,云阳城很难抵抗太久。

成言吾与丁康阳来到城墙,只见城下江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两人大道不妙,但此刻没有办法,只能尽力迎战,并赶紧派人向外面传信,要求大军回援。

但大军围城,也不知道这消息多久能递出去。

苏木眼见自己已经晚了一步,心里顿时没了主意,自己的爹爹还在城中,还有蒹葭姐姐也在,这要是城破了该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冷静,对,还有天影关,想到这里,苏木调头奔向天影关。

云阳战起,天影关将士多少能闻见动静,但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苏木来到关下,大声呼号,守关将士有认得她的,急忙将之迎入关中。

苏木急道:“有人攻城,程将军和陶将军他们可回来了?”

守将急忙安慰道:“姑娘别急,你可知道是谁在攻城,有多少人?”

苏木摇摇头,有些急促的说道:“我不知道,只看见帅旗上有黔字,人很多,我不知道有多少。”

“黔?难道是杨明珍趁机偷袭?”这守关的人有些原来曾经跟随陶臣末在云阳城下与白灵率领的黔州大军打过一仗,所以一提到黔字,自然便会想到黔州的杨明珍。

苏木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十分着急,并不断的眺望着关外,此刻他多么希望陶臣末突然出现在眼前,可是眼前除了逐渐深沉的夜色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守将知道云阳的城防,既然杨明珍来攻,自然会是大军压境,想来这云阳城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他还算冷静,略作思考之后便吩咐道:“派出所有传令兵,分三路,不对,越多越好,尽快将云阳的情况报知程、陶、魏三位将军,其余人等给我死守天影关,如果天影关丢了,将军们就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远处大队人马朝着关口而来,看这架势,自然不是自己人。

守将立马转向苏木,说道:“苏姑娘,这关内危险,我马上派人送你离开,但是你不能回云阳了,你往渝州方向走,将军们都在外边,你往那边去不会有危险的。”说罢还不等苏木有所表示便招来两个士兵让他们护送她离开。

苏木回首看看激战正酣的云阳,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眼含泪花,但是她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富家女子,定了定,她坚定的说道:“就像大人您说的,天影关不能丢,将士们不用为了护送我浪费精力,我不用人护送,我自己出去。”说罢也不耽搁,便径直走了,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能是多余的负担。

守将很无奈的看了看转身离去的苏木,情势危机,他便也不再坚持。

苏木刚出关口便已见得关内火光四起,她一路拔足狂奔,只是不知道要去向哪里,她虽然不像其它女子那样娇弱,但是毕竟也不是习武之人,再加之心绪凌乱,跑出去没多久便感觉快要累瘫了,见没有人追出来,便决定先找一隐蔽处休憩休憩。

坐了一会儿,她恢复了冷静,自己这样乱无目的跑毫无用处,反正已有传令兵出去报信,自己的脚程也赶不上他们,倒不如就隐藏在关外,观察观察关中情况,以便将军们回来能对其中状况有所了解,注意打定,苏木便决定先留下来。

这边白灵攻势如潮,他一边指挥将士攻打云阳,一边派手下副将张超领兵一万攻打天影关。

云阳三面环山,一面是水,地理防事得天独厚,所以其实云阳并不像渝州那样城高墙厚,尽管成言吾与丁康阳能够以一敌十,但是还是奈何不了越来越多的黔州士兵登上城墙,而城下,巨大的冲车也一遍又一遍的撞击着城门。

天影关朝云阳一面并不像渝州来处那般险峻,地势要开阔得多,要以两千士兵抵挡气势汹汹的张超部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任蒹葭本在府中教曾盈盈识字,听闻敌军来袭,只得简单向良袪交代几句之后便匆匆奔向城门。

待她赶来之时,成言吾和丁康阳正在城墙之上左右冲杀,任蒹葭不顾凶险,立马上前帮忙。

只听“轰隆”一声,城门应声而破,白灵眼露凶光带着一对人马疾驰而进,门前的士兵想要阻拦,被白灵一把长戟刺了个人仰马翻。眼见城门被破,成言吾万分焦急,可是左右尽是黔州士兵,自己分身乏术,任蒹葭和丁康阳也同样难以抽身,只得任由白灵左冲右杀,不一会儿,城上城下便都被黔州军打透。

尽管成言吾凶猛异常,但难奈敌人实在太多,力战个多时辰,已然力竭,一个不小心,背后便被人砍了一刀,成言吾大喝一声,翻身一扫,瞬间有三四名敌人倒下,但只一弹指,又有其他人补上空缺。

白灵在城下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并不急着上去帮忙,他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拿下将军府,城中探子很快便将云阳的情况尽数告知了他,眼前的情形对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最关键是的任蒹葭就在城墙之上,就因为这个任蒹葭,桐平部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反抗杨明珍,今日如果将她拿下,那又是大功一件。

一阵围攻,任蒹葭也身负重伤,反抗之力越来越弱。

白灵上前来,众人退下。

“夫人别来无恙。”白灵似笑非笑。

“白灵?”

“正是在下,上次吃了夫人的亏,让白某人好生不快,不过风水轮流转,今日该夫人还账了。”

任蒹葭知道这个白灵的为人,并不想与他多言,鼓足最后一丝力气横刀冲上去,想要殊死搏斗,奈何自己实在是受伤过重,这白灵又武艺高强,不到五个回合自己便被白灵一戟横扫在地,直觉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夫人何必如此拼命,难道就不想活着回到桐平见见父老乡亲吗?”白灵冷冷道。

任蒹葭此刻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灵不再多言,命令左右将先任蒹葭抓起来再说。

眼见任蒹葭遭难,成言吾心急如焚,奈何自己始终被百余人围着脱不开身,那边的丁康阳也是干着急,而且自己一分神便挨了一枪,顿时势损,左右一拥而上便将其砍倒在地。

见丁康阳倒下,成言吾浑身气血上涌,眼露血光,顿时多了几分力气,挥舞手中兵器,又有不少人倒下,左右眼见如此,顿时止住了攻势,不敢再向前来,成言吾边打边呼喊着任蒹葭和丁康阳的名字,奈何皆无回应。

白灵摇摇头,对手下士兵甚是不满,这么多人围攻竟然还没能将成言吾拿下,他就只有亲自上场了。

此时的成言吾对白灵自然是毫无胜算的,从攻城开始,白灵几乎未做任何多余动作,而成言吾已经大战一个时辰,纵是铁人也都该散架了,再加之这白灵武艺高强,成言吾如今哪里是他的对手,白灵一戟刺去,成言吾勉力挡住,但身形已然偏倒,白灵抓住机会频出狠招,成言吾渐渐乏力,在顽强抵抗了半刻钟之后还是无奈的被白灵扫倒在地,成言吾撑着最后一口气努力的抬着头,但是又被白灵一脚踩下去,他再想起身,已然无力了。

远处的任蒹葭顿觉两眼昏花,昏死了过去。

城中的图兰博拜眼见城破,急忙催促图兰骨柔离开,但时机已失,白灵下令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记得他是团团转。

图兰骨柔倒是冷静,既然出不了城,着急也无用处,只得静观其变。

天影关上也是血肉横飞,众将士知道如果关口被攻陷,那程锦尚和陶臣末便会被锁在关外,就算回援及时也无法入城,所以战况甚是惨烈,但因为敌人众多,面对云阳一侧也无天堑可用,云阳城破之时,天影关也几乎全军覆没。

白灵带着被擒获的成言吾和任蒹葭来到关前,以这二人性命要求关内还在抵抗的将士投降,但成言吾突然大吼道:“云阳将士,只有马革裹尸而无投降惧死者,生,为大义生,死,为忠义死,不降!”

关内一众残兵齐呼道:“不降!”

白灵怒火中烧,一脚将成言吾踢翻在地,冷冷的低吼道:“不降者,这便是下场!”

说罢,踩住成言吾的头,抢来身边士兵手中的刀,作势要砍。

任蒹葭歇斯底里的吼叫道:“白灵你住手,杨明珍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吗?你现在便可拿去,放了成将军!”

白灵哪里管那么多,手起刀落,成言吾名归黄泉。

任蒹葭想要呼吼,但却发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直觉眼前一黑,又昏死了过去。

关中将士见到成言吾被白灵杀害,顿时血气翻涌,更决意要与他拼一死战。

白灵丧失了所有耐心,一声令下,众人像饿狼般扑了上去,夜色殷红。

差不多在白灵攻城的同时,白杨渡的守军也得到了消息,但是白洋渡向来就没有多少人,只是在陶臣末主政云阳之后才在这里多加了人手,不过也才一百人而已。窦明深知这时候救援云阳无异于飞蛾扑火,想了想,他下令找来白洋渡的所有水靠,并全部分发下去,五人一组,凿船!这是目前他们能为云阳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剩下没有分到水靠的人即刻出发去平田,请求王金易和王立阳回援。

王惊澜一路狂奔,身边的士兵由最初的数千人变成只有几百人,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心想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通过一路追踪,程锦尚觉得很快就能抓住这位王将军了,正当他下令加快进程的时候,云阳的传令兵到了。

云阳被攻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程锦尚不明白为何黔州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了云阳城,明明黔州传来的消息说杨明珍正忙着平乱,难道是消息有误?所以他再三询问来者,这才确定不是儿戏,没办法,只得立刻率领大军赶回云阳。

好在离云阳还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一日便可返回。

眼看还有半日时间就到达天影关了,却又遇到了一名浑身血污的传令兵。

他带来的消息让程锦尚顿时心悸不止,险些晕倒。

“云阳城破!成言吾将军战死!天影关快要陷落!”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听到的最坏的消息了。

成言吾跟随他十多年,既是他的得力干将又是他的交心兄弟,只两日时间便天人永隔。

悲恸之下,程锦尚决定先率手中骑兵赶赴云阳,其他人尽快跟上,他一定要让白灵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程锦尚一路狂奔,丝毫不愿停留,部分士兵的马跑死了就凭脚力跟着队伍跑。

眼见还有十来里地就到达天影关了,却见一女子迎面而来。

程锦尚勒住马头,一声长嘶,飞马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木,还不待他询问,苏木便急道:“程将军,天影关被攻陷,关中将士都战死了,白灵已经在关中布置重兵设防。”

程锦尚又是一阵眩晕,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此刻他不愿多想,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复仇”!

苏木没办法拦住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几千兵马投进罗网。

而这件事自然是白灵所乐意看见的,他巴不得程锦尚、陶臣末、魏文忠一个一个的来,他再将之一个一个的捏死。

他料到程锦尚这么快的速度返回并不会带太多人手,而他杀成言吾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程锦尚失去理智,这一次,他又得逞了。

看到程锦尚出现在眼前,白灵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从来就没有打算死守天影关,而是要将整个云阳乃至整个渝州吞下。

程锦尚人不多,他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他十分断然的命令关内的大部出动,直接攻打长途奔袭而来的程锦尚。

程锦尚自然巴不得直接对上白灵,两军相接,如饿虎对群狼,瞬间甲片纷飞,沙尘漫天。

程锦尚目标很明确,那就是直接找白灵,但是白灵向来精明,他知道此刻的程锦尚比他还要疯狂,不能硬碰,所以便有意在军中穿行,将程锦尚带进自己的阵地,逐步消耗掉他的力量,程锦尚左冲右突依旧难以接近他,气得只能边杀边骂。

很快,程锦尚感觉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他开始冷静下来,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不行,不能这样硬拼,这样下去,除了徒增伤亡,别无用处。

所以,他开始领着左右往后退,白灵看出了他的意图,程锦尚退他便进,他一定要让程锦尚折在此地,不过程锦尚等带着悲恸之情而来的这数千人可也不是草包,白灵并没有很快将他们扑灭,程锦尚边打边退,慢慢的退入了关外的一座山头。

白灵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但是他也不打算一拥而上,山间路险林深,一拥而上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不过很简单,他有更多人手,他可以一轮一轮的打,不打死也能累死程锦尚。

就这样,白灵指挥手下士兵一波接着一波的向山中进攻,程锦尚几乎不得片刻歇息,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有多鲁莽,可能正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这么多年潜藏的报复便要终结在这青山之中了。

已近黄昏,程锦尚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自己也已精疲力尽,一路退,已经快要退至山顶,白灵只要再攻一两波,他就再无退路了。

这时候,远处掀起了层层飘扬的沙尘,藏在远处的苏木见得真切,她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因为来者不是别人,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接到云阳城危返程救援的陶臣末。

苏木赶紧从藏身处冲出来,她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告知归来的每一位将军这关内的情况。

见到苏木,陶臣末显然有些宽慰,他答应任蒹葭带苏木待云阳来就是为了让她寻得安宁,可不曾想这云阳竟然比渝州更加危险,不过看到她完好无损,陶臣末心里好受了不少。

陶臣末跳下马来,情急之下也未在意那么多,关切的扶住苏木的双肩,问道:“苏姑娘,你没事吧,城中情况怎么样?”

被陶臣末这么一扶,苏木显然有些脸红,不过眼下来不及想这许多,苏木急切的说道:“云阳城已经陷落了,天影关也被他们占领,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两个时辰以前,程将军赶了回来,听他说,成言吾将军战死了,他不顾关中埋伏前去找敌人寻仇,但是却被包围在了前面的山中,生,生死不明。”

两个消息,陶臣末几乎跟当时程锦尚的感受一样,悲恸,窒息。

良久,陶臣末才慢慢恢复平静,向苏木问道:“文忠可曾回来?”

“未见魏将军回来。”

“很好,苏姑娘,你就留在此地,按照如今的情形,白灵的大部人手应该在围攻程将军,我要立刻前去营救,你一旦看见魏将军回来,便将你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他,如果他回来之时我还在与白灵缠斗,你便告诉他让他无需救援直奔关口拿下天影关,如果他回来时我与程将军已经战死,你便要告诉他让他一定不要再攻打云阳,而是要去云州,找到王立阳和王金易两位将军,你听懂了吗?”

“可是......”

“苏姑娘,未能如愿许你安宁之地,臣末十分歉疚,如果今日我等失利,你要立刻远离此地,明白吗,还有,我适才跟你讲的话你一定要如实转达给魏将军。”说罢,陶臣末转身跳上战马,领着众人一同向白灵杀去。

苏木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哑然,一眨眼,陶臣末已在百步之外。

但见远处黄沙腾起,白灵知道定是云阳援军来了,没有在这之前拿下程锦尚,白灵甚是遗憾,不过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云阳渊军到来,他却无半分惊慌。他很冷静的将手中的士兵分为三部,一部继续围杀程锦尚,一部迎战援军,剩下的一部原地休整,以作后用。

陶臣末此刻已经没有半分犹豫,快一刻,程锦尚就多一分幸存的希望。

所以两军很快便厮杀在一起。

陶臣末一杆梨花枪如蛟龙出水,破风起浪,挥舞间,敌人如草芥,排排倒下,这其中有些人在当年云阳一战便见识过陶臣末的厉害,再加之眼前这一幕,多少有些心惊,云阳士兵也个个如豺狼虎豹,纷纷红眼。陶臣末领兵五千,白灵派出来迎战的也差不多这个数,但再厉害的人都惧怕不要命的主儿,一一对一,贵军自然不是陶臣末等人的对手,厮杀半个时辰,贵军竟然被斩杀殆尽,白灵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多挫败感,在刚才的混战中,他悠闲的在高出瞥见了疯狂砍杀的陶臣末,所以他认为这样的结果是可以接受的,更重要的是他手中还有比陶臣末更多的底牌。

一番厮杀,陶臣末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人已经损伤过半,若算胜,那也是惨胜,不过眼下的状况根本容不得他再做过多思考。

被围在山间的程锦尚已然发现自己的援军到来,所以他抓住时机鼓舞着自己身边仅剩下的几百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抵住敌人的进攻。

此时的白灵如天神,他站在高处俯瞰一切,无论是陶臣末还是程锦尚,最多再一个时辰,所有的所有都要向他屈服。

他嘴角邪魅一笑,示意另一部士兵出阵继续应战陶臣末。

陶臣末双手已经有些发软,不过眼见敌人又如山洪般涌来,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应战。回头看看身后的将士,个个皆满身血污,他没有说话,而是手握银枪,冲向了敌人,这比所有的语言都更能鼓舞士气,众人大喝,跟着杀将过去。

陶臣末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被砍了多少刀,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正在被慢慢放空,一个恍惚,右手臂再吃一招,感觉自己手中的兵器就快掉落,想要握紧再战,有一个敌人疯狂的向自己的手腕看来,枪身太长,如此近距离搏斗,想要撤回兵器格挡已然来不及,陶臣末只得脱手,开始肉拳相搏。少了兵器,威力自然大打折扣,敌人在陶臣末手上吃够了苦头,见他丢了兵器便逮着机会湧杀过来,陶臣末早已力竭,左右抵挡一阵已然就要灯枯油尽,动作慢了许多,一个不注意,腿上便又挨了一刀,正要起身,不知被谁一脚踢翻在尸堆之上,众人眼见这个凶猛的敌人就快被擒获都来了精神,便都乱刀砍来,情急之下,陶臣末随手抓起一把被丢弃在地上的残刀一阵乱砍,瞬间又有几人哀嚎着倒了下去,陶臣末这边还剩下的几个士兵见自己的主帅被围攻,便都冲杀着过来帮忙,陶臣末难得一个喘息之机,深呼吸几口之后便又和众人砍杀在一起。

好不容易,这一轮围攻也终于停了下来,陶臣末再次回首,此刻站在他身后的只有寥寥几十人,他带来的五千将士已然全部折损了,放眼望去,黄土殷红,尸堆成山,他们自己便踏着一层层的尸体,不知多久便也要倒下。

第二轮围攻结束,白灵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自己一万将士便这样全军覆没,而陶臣末却还活着,他突然改变主意了,尽管陶臣末身边只剩下几十人,他还是决定派出大军,就算踩也要将这个可怕的敌人踩死。

眼见敌人再次涌来,陶臣末有意挺了挺胸膛,这一次他没有回头,而是双手握着刀刃早已卷曲不堪的大刀,立于胸前,嘶哑的吼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罢,迈着蹒跚的步伐,踩着厚厚的尸山坚定的向前冲去。他身后满身血污的几十人没有任何犹豫,齐道:“吾往矣!”而后跟着杀去。

敌人有上千之众,还未接触,陶臣末便感觉到强大的气浪几乎就要将其推翻,他深吸了一口气,渐渐被汹涌的人潮淹没,他最后还记得事便是好像不远的身后有一批人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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