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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白衣神将

魏文忠第一次觉得佩服陶臣末是陶臣末刚来云阳不久时与他的一次武艺切磋,魏文忠是白杨渡巡防总管,虽未有品级,但他乐得自在,时常研习武功兵法,他自忖这云阳将军府鲜有敌手,可是在那一次与陶臣末的切磋中,他才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因是切磋,双方都未尽全力,但是他心中明了,若双方都全力以赴,他最多只能抵挡陶臣末一百招。这是第二次,陶臣末虽与他一直在白杨渡履职,与这将军府的人鲜有接触,但是他却将一干人等看得清清楚楚,算计、预谋在他心里都无处遁形,对魏文忠来说这些是他永远都不会去想的,也想不通。

刚到将军府门,闫宇便迎了上来,焦急的问道:“陶老弟,我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黄将军执意要立刻出兵青山,若青山形势真如老弟所言,黄将军此去岂不是又要无功而返,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陶臣末预知的结果,所以他并不吃惊,他已经尽力挽回颓势,但无能为力,见闫宇甚是焦急也只得出言安慰:“闫大人也不必太过着急,现在不还没结果嘛,说不定黄将军力挽狂澜当真就了结了此事了。”

此时闫宇却有些气愤了,带着骂腔说道:“什么力挽狂澜,他这么急冲冲前去不听忠告无非是想立头功,如此急功近利当真是匹夫之勇。”

陶臣末道:“闫大人此刻急也没用,事已至此,不妨回府中安坐,静等消息便是了。”

闫宇也无他法,只得悻悻回府。

半日无事,一晃眼便已日暮,此刻的云阳城中有两人最为不安,一个是闫宇,他一来顾虑要是黄见斯真的平了青山之乱,自己就无寸功可言,二来又担心要是黄见斯也葬身青山,将军府已经无人可用,这事儿怕是终归要报渝州府的。另一个人便是王立阳了,他一直在等陶臣末说的好消息,可日已西斜却无半点风声,思来想去更是无比焦急。惟有陶臣末看起来十分轻松,巡街累了便找个小摊喝喝热茶,顺便仔细欣赏欣赏这云阳城,魏文忠也不着急,他看着陶臣末如此轻松自己也懒得多想,该吃吃该喝喝,直到黄昏将近,二人才收队回府暂作调整。

刚起身准备回府,便有一士兵急匆匆迎了上来,说是闫大人急招二位回府议事,陶臣末和魏文忠便知事情不妙。

进到议事厅,闫宇已经面色铁青,见到陶臣末也不像往日那般急切的想说话,良久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刚得探报,黄将军发兵青山不仅没有救下田将军,自己也已被重兵围困,天亡云阳府啊。”

虽说陶臣末早已料知结局,但当真知道现实如此也不免心中悸动,这苗人似乎真的是难以对付的。议事厅中有十来人,由于将军府凡能出战的校尉前前后后都已被三位将军征召,所以如今厅中尽是些半百老者,这些人年轻时或许还能上阵抵御一二,可如今退居二线身居文职,谁也不想安然一生就此中断,所以当闫宇询问谁可领兵平叛之时厅中鸦雀无声无人言语,闫宇面色铁青,瘫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他又将眼光投向了陶臣末,近乎哀求道:“陶老弟,你是武举人,论武艺论才识都是出类拔萃,此时老夫已经无计可施,你可有回春之术以缓我云阳危难?”

陶臣末并未立即回应,而是饮了一口清茶,若有所思,良久,才缓缓问道:“闫大人此刻还是不准备上报渝州?”

闫宇目光游弱,哀叹道:“若无计可施也只有如此了,只是此事传出,云阳府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了,堂堂大渊军镇竟被数百苗人几乎连根拔起,老夫年近七十,怕是晚节不保了。”

“闫大人,个人荣辱事小,百姓性命事大,苗人连胜云阳军三回,气势正盛,也尽人皆知,云阳并非平静之地,此事一起,更多的叛乱怕是难以避免了,如今云阳府只有不足四百人可以调动,万一再有人趁机起事,那才真的难以挽回了,此时还不向渝州府求救当真要等到只剩一兵一卒?”陶臣末说道。

“按理早就该上报的,谁能料到事态如此发展,此刻再报无异于自请罪责。”

“看样子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可是闫大人就真的打算一直瞒下去,你能蛮得下去吗?云阳府三位将军和千余将士枉死青山,大人不及时报之渝州却还想着瞒天过海,等到渝州自知此事,闫大人便是真的毫无回旋余地了。”陶臣末语气并未有太多变化,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正因为这样的平静质问却让闫宇心生寒意。

闫宇愁眉不展,看样子已别无他法了。

陶臣末看了看厅中众人,一片颓败之气,不免心生感叹,又侧头看了看闫宇,问道:“黄将军如今是否只是被围困于青山?”

闫宇有气无力的说道:“正如陶老弟白天所言,苗人以田将军为饵诱黄将军上钩,然后再杀田将军而围黄将军,可能又设好陷进等着云阳府的下一批援军,如今府中已无人可用,纵还有几百士兵却无领兵之人,我等想救而不能救。”

陶臣末稍作沉思后问道:“闫大人此刻上报,并不一定意味着罪责难逃。”

闫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急忙问道:“陶老弟此言何意?不妨细细道来。”

陶臣末缓缓道:“黄将军被围青山,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可是要救黄将军就必须得调动云阳城中为数不多的守军,但一旦调动,云阳城就成了一座空城,要是有人趁机起事,夺云阳简直易如反掌,闫大人此刻要做的是立刻呈报渝州,就说云阳将军府三位将军为平苗人叛乱皆身先士卒,可苗人凶悍,设计斩杀了吴、田二位将军,黄将军也生死不明,而你闫大人此刻正调兵遣将谋划解救黄将军,但因云阳兵力有限还需请渝州府派兵协防,如此一来,渝州府哪还会追你罪责?”

闫宇一听不由得拍手称赞,以此上报,一方面是在为同僚邀功,但是吴、田二位将军已死,自是有功也不能受,假如当真救得黄见斯还能让他感激救命之恩,这样功劳替他人邀了,恩情也给他人许了,渝州府会认为他不抢功不贪功从而大为赏识,另一方面,自己在云阳危难之时接过将军府摊子从容调兵遣将维系一城平安,功高劳苦,当真是一石二鸟,妙不可言。

不过闫宇也算心细之人,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问题说不通,便问道:“可是这不能光说啊,如今云阳城防空虚,兵力有限,我等又哪有精力解救黄将军呢?”

一直无言的魏文忠此时却扫视着厅中众人说道:“这厅中诸位大人当年都曾叱诧风云,如今正是用人之时,闫大人何不挑选一二让其带兵救援呢?”

云阳三位大将都折在青山,这些个老者谁还想再去趟这趟浑水,大家一听魏文忠如此说无不面露惧色,或借口老弱多病不可出行,或借口才疏学浅难以胜任,闫宇一听不由得破口大骂,刚有点儿回旋的余地硬生生让这帮人给抹了,只好又看向陶臣末,问道:“陶老弟,你看这……真是气煞老夫也,不过,陶老弟你是大渊武举,你,你可能胜任此职?我知道,这一年多以来将你派往白杨渡却是大材小用了,可你大人大量,切莫计较,正如魏老弟所言,如今正是用人之时,老夫保证,只要你能解云阳此难,老夫亲向渝州将军府请命,荐你大用。”

“闫大人切莫说这些无用之话,陶某人胸无大志,在这白杨渡也过得自在,谈何大材小用,不过,我倒是真想去会会这些个苗人。”陶臣末平静的说道。

闫宇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不由喜笑颜开,说道:“陶老弟能临危受命当真是好上加好,不过云阳城如今只有不足四百兵力,而苗人凶悍,老弟你当如何调遣支配?”

陶臣末道:“人不在多而在于用对地方,闫大人若要我领兵平乱当需听我几点要求。”

“尽管说来”

陶臣末缓缓道:“我可能需要借用你府衙中的几个人,一是户籍官,一是祖籍在青山附近的人,另外,我希望我可以自己决定如何用人,大人你看可行?”

闫宇此时哪还有得拒绝,见有人肯站出来替他收拾残局自是求之不得,所以也都一一应允了,随即在厅中宣布:“按大渊礼制,将军府诸位大将军无法主事之时由相对应的刺史、府尹暂代将军之责,云阳乃大渊军镇,如今三位将军蒙难,便由本府尹暂掌将军府一应事务,今,我命白杨渡游牧尉陶臣末总领讨伐青山苗人一事,府中诸位和全体将士应听命行事,凡违令者,军法处置!”

宣布完军令,闫宇又转向陶臣末,询问道:“陶老弟看还有何要说的?”

陶臣末微微躬身,说道:“差不多了,要出兵青山,我便要调动云阳兵力,闫大人尽快派人报请渝州出兵协防吧。”

闫宇应允,随即派人按照陶臣末说的急报渝州将军府。

陶臣末得闫宇授权,自可以按意用人,他看了看厅中众人,而众人皆竭力回避陶臣末的目光,陶臣末微微摇摇头,自知这些人难堪大用,随即转身向魏文忠道:“文忠,你速去将上次从青山逃回的士兵传将过来,我有话要问,另外,将南城门守城官王立阳传至厅中。”

魏文忠得令甚是高兴,一来自己有事可做,二来他的这位好友王立阳看来是真的有机会上阵杀敌了,所以三步并着两步的传令去了。

陶臣末继续向闫宇说道:“闫大人,烦请你派人尽一切可能收集一些野菊、薄荷,越多越好,另外,让人在城中收集雄黄酒,也是越多越好。”

闫宇虽不知陶臣末要这些物什有何作用,但也没有多问,旋即命令手下着手收集,约莫半柱香时间,王立阳等人俱都来到了厅中,王立阳用既兴奋又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陶臣末,陶臣末只是对其微微一笑以示回应,之后便开始一一交代道:“文忠,你和王立阳负责召集城中士兵,只要三百人,留下百人负责城防,带齐百盾百箭百矛,并连夜按照平日你我在白杨渡所演练过的防护之阵演练,另外两百人作轻装,只演攻杀之阵。”

魏文忠、王立阳领命而去。

陶臣末继续道:“户籍官于大人,你将苗寨登记在册的户籍人口数大致说来听听,大概有多少成年男子?”

户籍官说道:“青山苗寨登记在册的人口有九百余人,除去妇孺老弱,成年男子只有三百余人,但是苗人与汉人不同,族中女子也多为凶悍,所以就有生兵力来看,整个苗寨应在四百人至五百人左右。”

陶臣末微微颔首,又转向另外两人,说道:“你二人祖籍都在青山一带,对该地应是较为了解的,天亮之前须绘制一幅那里的地图给我,不要多详细,但是地势走向,关隘路径须得尽量注明。”

最后,陶臣末让上午曾在厅中见过的那名手、头皆缠白布名叫吴长青的士兵随队再次前往青山,吴长青虽依旧有些惧怕,可是想着众多兄弟都葬身青山,一咬牙也就点头应允了。

陶臣末让众人各施其职,各显其用,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闫宇久未见将军府中如此秩序井然,特别是在此危难之际,所以不免对陶臣末有些刮目相看,但此时还万万不到放心的时候,一切还得看明日战事如何。

次日一早,陶臣末集合三百将士急速开往青山,一路急行军直至青山谷口这才放慢速度,虽然陶臣末先已看过地图,但是真到青山脚下不免也显得有些诧异,山体分两脉由远处渐宽而来,形成宽约两里的天然谷口,越往里地势越窄,根据地图标识,这苗寨正驻在山谷最深处两山交汇处,背倚峻山,面朝阔谷,可谓是安然而坐,雄视来者。由于害怕打草惊蛇,陶臣末令众将先在谷口休整,之后招来吴长青简单询问了一些情况,根据吴长青的描述,再往前便进入了苗人探子的视野了,陶臣末审视着谷中地势,又仔细看了一遍手中的地图,结合吴长青的描述,心中已然大致了解了谷中形式。

随后,陶臣末命令道:“魏文忠、王立阳,你二人各率一百轻装士兵沿两侧山地潜行,进入苗寨后山后以狼烟为号,见对方狼烟后齐入寨中直击寨门守卫,凡遇持械抵抗者,杀无赦,切记,不可滥杀老弱妇孺,但苗寨妇人也多有凶悍之徒,需小心提防,若遇危险以自保为先,攻占寨门之后不必死守,只需引得苗人来袭再趁势击之,一旦没有苗人再图攻袭,你二人便可由正门撤出寨中。”

王立阳有些不甚理解,便问道:“我们既然进了苗寨为何又要撤出?”

陶臣末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寨中兵力应不算多,苗人主要是在谷中弄计,你二人只管想法由后山入寨,谷中之事交由我便是。”

魏文忠道:“陶兄,你既知苗人主力在谷中守株待兔,为何要分兵两百人于我二人自己却只带一百人?”

“我带这一百士兵皆全甲全胄,意在守不在攻,这些士兵平日并未详细演练过阵法,人少易指挥筑阵防守,你二人攻入苗寨一定会打乱苗人部署,一旦谷中埋伏的苗人见到苗寨被攻破自会阵脚大乱,到时你二人再由苗寨而出,与我夹击苗人,此战必胜。”陶臣末淡淡道。

陶臣末未着甲胄,只是一袭白衣,一杆银枪,魏文忠深知陶臣末向来喜欢轻装简行不受甲胄约束,但是想到此次陶臣末意欲以少敌多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想到此便要将自己的甲胄脱下来给陶臣末,但是陶臣末却淡淡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纵然没有甲胄护身,若是命数长久,就算赤膊上阵也未尝不可,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时间紧迫,你二人速速进山才是,不可再多作耽搁。”

魏文忠见陶臣末坚持也未在劝说,随后诸将士按照陶臣末吩咐将雄黄酒、野菊、薄荷粉等涂抹全身便各自领命去了。

在魏文忠等人进山约莫一个时辰后陶臣末方才带领剩余一百将士徐步而行,进到谷口,果然见到一个插于刀尖的头颅和四处散落的尸身,吴长青脸色骤变,哽咽道:“这些苗人真是丧尽天良,前日我随田将军来时见将士们曝尸荒野便把他们都安放好准备战后再送回云阳府,可是不曾想我们战败后这些苗人又将他们散乱开来,真是作孽!”

陶臣末和众人见此也都无不心寒,所谓死者为大当入土为安,就算是在战时,战后胜者一方也要就地掩埋敌方死者,不想这些苗人竟反其道而行之,当真是暴虐之至,陶臣末并未让士兵去收放这些尸体,而是向死者微微拱手道:“诸位暂且忍忍,待我等斩杀苗贼为诸位讨回公道后再来请送各位,我陶某人既然来了便不会让各位曝尸荒野。”说罢转身上马,肃然而去,行了约三里地,果见一盆口粗细古树,不过此刻树上挂着的不再是吴长青描述的一具尸体,而是两具,其中一具无头尸恐怕便是吴道恩,另外一具不是别人,正是田忠义。如果说适才在谷口见到的情景只是让人胸中生寒,那此时在人心中的更多是愤怒了,只见这两具尸体以粗绳相系,挂于树枝,尸身血肉模糊还插满乱箭,想必定是先被悬于半空再被乱箭射死的,陶臣末一直淡然的脸上不由得悲愤密布,他想过苗人凶残,竟想不到是如此的惨无人伦,犹如蛮荒野人,当真是叫人忍无可忍。

陶臣末此刻已不能坐视不理,纵身下马,面朝两具尸首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双脚发力沿着树干飘然而上,轻手将两位将军的尸身缓缓放下,下到地上,再次鞠躬,众将士也油然躬身,面露悲切。

恰在此时,吴长青有意无意瞄见不远处有一人影,一闪而过,随即禀报道:“陶大人,苗人探子。”说罢做势要追,陶臣末却一把挡住了他,缓缓说道:“让他去,我们走到什么地方了?”

吴长青看了看四周,说道:“再往前有一片小山丘,丘上林草密布,上次我等便是在那里遭到苗人伏击的。”

陶臣末定睛看了看,转身对着一干士兵大声说道:“昨夜魏总管叫诸位演练的阵法可都还记得?记住,行兵嫉乱,凡遇突袭当提盾筑阵,全部隐于阵中,苗人残暴,不顾人伦,我等当同仇敌忾,以图公道,诸位与我一道诛苗贼平叛乱,以此祭枉死将士。”

众将士同声呼道:“诛苗贼,平叛乱。”

随后,陶臣末将坐骑置于谷中,同诸将士徒步而行,行至那片低矮山丘处便放慢步伐,仔细注意林中动静,果不其然,苗人故技重施,只见林中乱箭齐飞,俱朝众人而来,陶臣末举枪示意,众人立刻围成一圈举盾筑阵,苗人的箭矢大多自行铸造,与军队所用的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这些乱箭尽数射在厚厚的盾牌上除了笃笃声响便别无他用,一干将士几无损伤。苗人一击不成有些泄气,但是箭矢有限,在乱射两轮之后便无所动作,不过这些苗人之前连胜云阳军三回,小小挫折怎会就此放弃,不久,众人便听到林中传来无数悉悉嗦嗦的声音,想来这苗人见箭矢无效便开始释放虫蛇,虫蛇蠕动,初见之下众人难免惊慌,但陶臣末一马当先,立于阵前而面不改色,诸将见主帅如此,心中也安定了几分,虫蛇悉数而来,但在阵前十步开外都停了下来,只是左右晃动不再前进半步,原来,士兵身上都涂抹了雄黄酒和野菊、薄荷等药物,这些蛇虫平日凶悍但见到克星也都无计可施只得左右徘徊,陶臣末见时机正好一声令下,众人从阵中泼出无数酒水药物,虫蛇一阵躁动,都尽数窜入丛林亡命而去。苗人此前计计得逞,哪曾想今天竟处处碰壁,一时恼羞成怒,又见陶臣末一行人数偏少,所以也不再藏身林中俱都持械而出,直攻阵中而来。

陶臣末命令道:“保持阵形。”随后只身持枪相迎,苗人只见一人应战顿时既恼怒又兴奋,跑在前面的十数人手持大刀、竹刀等近身便砍,陶臣末以腰为轴,银枪横扫,枪尖过处只听噗噗直响,一瞬间便有四五人惨叫而倒,其他人并为见识到厉害依旧扑面而来,陶臣末持枪相迎,迎面舞出无数枪花,双手娴熟切换,一招“秋风落叶”,近身的十来人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便已一命呜呼。在苗人眼中,这云阳府的将军都成了刀下亡魂,其他人最多也不过如此,哪里见识过如此本事的人,所以跟上的众人不免心生寒意,都止步不前。

这时,苗人阵中站出一灰衣老者,手提青光鬼头刀,看似一厉害角色,陶臣末略一思考便想到此人应该就是吴长青说的在数招之内便将田忠义斩落马下的那人。这老者面目清瘦,但眼中凶光毕露,他见陶臣末竟比另外三人凶悍也有些吃惊,但他认定陶臣末双拳难敌四手,随即一声令下,两百来苗人直扑陶臣末而来,陶臣末也不恋战,转身没入阵中,大声道:“摆阵!”

诸将随即举盾围成一圈,盾盾相连,形成一片盾墙,苗人不知利害只管横冲,待苗人近到阵前,陶臣末大声道:“刺!”一片利矛从盾牌间的空隙穿插而出,苗人来势太猛根本毫无反映时间,跑在前面的数十人都直直的的撞在长矛之上被刺个对穿,后面的人被阻挡视线不明所以只管冲杀,陶臣末居阵中而立,继续命令道:“刺!”如此反复,又有数十人成了活靶,只一眨眼功夫,苗人殒命近百人,灰衣老者见势不妙立刻阻止攻势,苗人心有不甘却又无计可施,正都怒骂之间,忽见苗寨内烟火渐起,喊杀声此起彼伏,众人皆知苗寨被破,由于自家妻儿老小都在寨中,这苗寨一破,苗人顿时乱了阵脚,无不想立刻奔回寨中支援,但是陶臣末又率人摆阵以待,这些苗人害怕自己回救又被陶臣末从后方击杀,此刻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是眼见苗寨内烟火渐浓,杀声四起,最终还是丧失了理智拼命往会跑,灰衣老者想要招呼已然来不及了,见众人散去也只得跟着退去,但他毕竟有些见识,招呼身边十来人边退边望,以防陶臣末突然攻击。

一众苗人急匆匆赶回苗寨大门正欲进寨相助,但寨门却突然洞开,里面出来的不是自家苗人而是云阳士兵,前一刻救人心切的苗人此刻皆愕然不止,这回便真的进退两难。灰衣老者此刻才感到真正的绝望,在他的算计下,云阳府连折三位大将,且几不废吹灰之力,不曾想此战竟败得如此彻底,变成了自己几无还手之力,不过他还想再做最后一搏。

灰衣老者看了看云阳众将,由寨门出来的两位领兵者和自己身后的陶臣末都很年轻,他竟一时分不清谁是主帅,他想或许是自己身后的白衣小子,可是又哪有主帅上阵不着甲胄的,一时困惑不止,但他终究见过数十年风雨,略着沉吟后朗声说道:“恕老朽眼拙,不知谁是军中主帅?”

王立阳喝骂道:“不知死活的老小子,死到临头还问主帅是谁,这与你何干?”

灰衣老者沉声道:“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老夫自知今日万无侥幸之理,但既是两军交战,便有交战之规则,老夫于阵前挑战主帅应不为过吧?”

王立阳一听更是恼怒,大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就凭你还想挑战主帅,先过了我这关再说。”说罢便要提刀相迎。

“王老哥你别急,他要挑战主帅不妨给他个机会,让他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让他死得瞑目。”魏文忠一把拉住王立阳说道,然后压低声音继续道“你不是也想看看看我这位陶兄本事如何嘛。”说完看了看陶臣末,陶臣末自然知道他的意图,便会意的向他点了点头。

王立阳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话说出口了,此时要收回还是难免有些为难,魏文忠见状大声说道:“本来有我等对付你便够了,但今日既然你败了便让你败得心服口服,免得日后起些无端口舌,你身后身穿白衣的正是此战我等的主帅陶臣末陶将军,你有何话便对我们的将军说去。”

灰衣老者虽猜到几分但不免还是有些吃惊,眼前这位白衣少年太过年轻了,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看起来有些纤弱,且不着一甲一胄,唯一能和主帅有些联系的便只剩那一双冷若寒霜的眼和浑身散发着的淡然和冷静,他并未和陶臣末直接交过手,但是适才谷中一战已经见识到了陶臣末的厉害,数十人竟难进其身,他自忖自己最多也就如此但并不能像陶臣末那般轻松自如,他深知今日算是见着高人了。

灰衣老者转身看了看陶臣末,拱手道:“不想阁下年纪轻轻竟是一军之帅,或许是云阳无人可用也或许是阁下自有过人之处,但无论如何,今日老夫都是要见识的,不过刀剑无眼,若老夫不小心伤了阁下还望阴曹地府自顾去了便是,可怪不得老夫。”

王立阳魏文忠一听此话无不气得吹鼻子瞪眼,恨不得扑上去狠狠踹他两脚。但陶臣末嘴角却挂着两分笑意,淡淡道:“从你们杀死征税官开始,你便是开始往自己身上盖土了,若说你等为自家利益做些反抗我本是可以理解的,但尔等奢杀成性手段残暴,且不顾人伦鞭虐尸骨,实在是暴虐之至罪不可恕。今日你还想作无谓挣扎,我倒是乐意奉陪。”

灰衣老者却是一阵狂笑:“汉人无理,为骄奢淫逸而横征暴敛,陷我等部族于危难,只是鞭虐尸骨已算仁至义尽,我等本打算冲进云阳城宰了城中全部狗官,奈何天地不仁,此事因老夫而起也望因老夫而终,今日老夫与你对战,生死有命自不当强求,还望不要牵连族中他人。”

陶臣末冷冷道:“你既知不要无辜牵连却又为何对我云阳将士尽使些狠毒招数,我既然来了,如何做自有决断,不用你来教我,凡涉及谋反者,定斩不饶,你多说无益。”

灰衣老者有些恼怒,狠狠道:“小小年纪倒真是狂妄之至,请吧。”说罢举刀作势,誓要一绝生死。

陶臣末也不上前,只是微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老者本想陶臣末是后辈所以让他先出招,可不曾想陶臣末不为所动依旧迎风而立,老者顿时气急,抡起手中鬼头刀便向陶臣末砍来,陶臣末并不躲闪,而是举枪相迎,刀枪相击顿时激起火花点点,老者吃了一记硬挡顿时觉得虎口发麻,脚步有些飘,但他毕竟有些火候,一招不得便收回大刀变砍为削直奔陶臣末下腰而去,陶臣末轮腰转身竖枪再挡,灰衣老者这一刀下去又焖在了银色枪杆上,再一次无功而返,虎口已经开始由麻转痛,心头不由得暗暗一紧,自知此战恐无胜算了。这边陶臣末与灰衣老者一守一攻,那边王立阳却是无比着急,很是疑惑为何陶臣末只守不攻,反倒是魏文忠满是欢乐,还跟王立阳打赌,说这灰衣老者在陶臣末手中过不了二十招,王立阳将信将疑,不过依旧一脸焦急。说话间,老者再次变招,鬼头刀由前而后瞬间抡了几个圆弧将陶臣末罩于刀光之下,陶臣末提枪巧挡,趁老者变招瞬间一枪直刺老者胸膛,老者见枪尖寒意袭来不得不以刀身相挡,眼见枪尖就要击中刀身,陶臣末却突然收回攻势双手略一翻转枪尾顺势而起变尾为首直奔老者小腹而去,灰衣老者见状想用手格挡住扫来的枪尾奈何还是慢了半拍,只觉小腹一阵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这一痛双手不免失力,以至胸口破绽百露,为防陶臣末继续强攻灰衣老者借势后退,可陶臣末总是比他快一步,老者还未退出多远,陶臣末已然欺近又是同一招直刺上胸,老者刚才才吃了一记闷亏深知此招变化无穷,所以不敢丝毫怠慢,这才左手下沉护住小腹以防陶臣末故技重施,右手尽力横刀格挡在胸前,如此上下皆守方才勉强补住破绽,但也正因如此自己的力量被作了无故分散,陶臣末也见得真切,所以这一枪刺去便不再变化,稳稳当当的直接撞在老者横档着的刀身上,只听“叮”的一声,刀枪相击再起火星一片,老者力量分散哪里吃得住陶臣末这聚力一击,只觉虎口剧痛五脏之内气血翻涌,不由得连退五步,陶臣末不再试武,借老者后退之机用脚尖勾起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石头,再用银枪一扫,石头似猛虎出笼直奔灰衣老者胸膛而去,这灰衣老者连退数步还未站稳脚跟哪里还有机会再做反应,只见石头直中老者胸口,灰衣老者瞬间飞出丈远,只觉五脏移位六腑俱裂,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他料到了这个白衣少年武艺高强但绝没料到自己在他手下竟然过不了十招,与他一同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王立阳,王立阳甚至比灰衣老者更惊讶,只有魏文忠像是司空见惯般毫不意外。

一众苗人见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首领瞬间败下阵来无不大惊失色,陶臣末厉声道:“尔等持械作乱谋杀朝廷命官,按律当诛,此刻束手就擒还有回旋余地,若继续负隅顽抗,便将就地斩杀决不手软。”

众人一听稍作犹豫后便都放下武器,灰衣老者紧闭双目,自知大势已去。陶臣末命左右收缴了苗人兵器,并将弃械的百余人捆束,全部押解回云阳,一边令魏文忠等人收请先前战死的千余将士尸身,一边令人盘问灰衣老者有关黄见斯的下落,可这老者始终闭目不语,或许还在为刚才毫无抵抗的战败感到羞愧吧,问了其它几个苗人,大家也都沉默不言,王立阳一通臭骂正欲提刀劈人时吴长青细声道:“如果一切都如陶大人所预测的那样,苗人一直都在故技重施的话,我想这些苗人定是将黄将军围在了当时围困我们的地方了。”

陶臣末想想也有道理便立刻命令吴长青带上百余人前去解救黄见斯一行人。一切处置妥当,陶臣末便携众人准备返回云阳,刚行不远就见到吴长青已经领着一众受伤士兵出了丛林,按照陶臣末的计划,自己兵分两路进攻苗寨必能将围困黄见斯等人的苗人引过来,事情也正是如此,所以吴长青带兵去时并未遇到什么阻碍,只是被围在山上的云阳士兵全都受了不小的伤,多为虫蛇叮咬,这些虫蛇多有剧毒,能保住性命已算是洪福齐天了。左副将黄见斯先前受了灰衣老者的重创,再加之被毒蛇所噬,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众人还未回到云阳,可怜这位不可一世的黄将军便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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