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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伟小说网 > 桃李春风皆是笑话 > 第四十章 闲人一个
 
离开竹楼之后,张麟轩在王府内兜兜转转,却依旧不曾寻到李子的身影。许是韩先生故意为之,张麟轩索性便将此事暂时搁置,看来小妮子今晚注定是没有这份口福了。

本来他还打算回一趟芳槐柳序,喊求凰一起来竹楼吃晚饭,但中途遇见了自家兄长,后者说有事要找求凰帮忙,于是最后还是张麟轩孤身一人重返竹楼,以至于吃饭之时,不免有些郁闷。

瞧着少年仿佛置气一般的模样,韩先生不禁笑了笑,然后轻声道:“破境之际,讲究闭关一说,于是我便让她身临其境,去书卷之中读书。至于事后能学得几分神意,且看她自身造化如何。护道一事,做先生的自然不会马虎,所以她的安危你大可放心。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届时自然也就回来了。”

张麟轩哦了一声,神情瞧着还是有些低落,但他又突然间抬起头,眼神认真地问道:“这些天里,她吃什么啊?”

鹿衍气笑道:“你小子当真是修士?纳炁录一书,想来应该看过才对,其中闭关一说,源自于何处,又分为哪三种闭关之法,书页之间自有记载。像李子这样境界低于五层楼的修行者,当以阳神闭关,参悟道法神通,然后再以阴神淬炼天地之炁,存于炁府,化作己用。说得明白一些,无非就是将出窍阳神置于道韵浓厚之地,去感悟天地间的变化,然后将阴神留于身躯,作饮食果腹之用。在此期间,虽不以五谷为食,却受天地供养。”

韩先生微微一笑,眉宇神色似乎有些耐人寻味,只可惜一闪而逝,言语两人谁也未曾发觉。

听完鹿衍的解释,张麟轩不禁记起一事,遂问道:“小师叔,纳炁录一书是不是有些忌讳?”

鹿衍神色如常,随口笑道:“一本极其普通的修行入门书籍而已,当心值不了几个钱。想当年丢在大街上,都属于没人捡的那种,甚至连瞥一眼都嫌弃。”

张麟轩眼神困惑,又问道:“秦师叔明明告诫过我不要与人轻易谈及此事,但既然东西这般廉价,为何又要像珍宝一样藏着掖着呢?”

鹿衍夹起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之后,方才不舍地咽下去,然后神色满足地扬起了嘴角,进而继续与张麟轩解释道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处境不同,自然另当别论。此外,就如同你一样,一身锦缎华服,难道不普通?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说,最起码能吃饱半年,如此又算不算是珍宝?”

张麟轩吃着鱼肉,默不作声。

韩先生轻声笑道:“纳炁录大致有六千言,全篇无一花哨之词,字字珠玑,直指大道。不过就是这样一本书,随着光阴流逝,竟是渐渐地被修行者抛弃,而原因吗,就是书里说得太过简单直白,毫无‘玄之又玄’的感觉,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将之认为是江湖骗子所作。久而久之,弃如敝履,再不愿拾起了。”

张麟轩好奇道:“那此物到底是何人所作?”

鹿衍放下手中的筷子,咀嚼鱼肉的同时,抬起右手,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得意地笑着。

张麟轩故作不屑,道:“难怪会被认作是江湖骗子。”

鹿衍一时语塞,恨不得将这小子立刻给揍成猪头。

韩先生微微一笑,轻声道:“愿闻其详。”

鹿衍轻咳几声,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其实我只是写了个开头,大概千字。余下的五千言,自然是由几位师兄帮忙完成的。陈师兄紧随其后,也写了大概千字,反倒是一向最嫌麻烦的陆宇卿,陆师兄,一口气写了三千字有余,然后就是程师兄与李师兄,零散地写了三五句,再然后就是叶师姐压轴,写了大概八百字,至于作为收官的那一句话,自然是由大师兄写的。”

历来过目不忘的张麟轩,此刻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书卷内容,只得开口问道:“什么话?”

鹿衍忽然端起酒杯,遥对落日余晖,笑声爽朗道:“修个屁道!”

张麟轩目瞪口呆。

韩先生亦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轻声道:“初时不解其中深意,如今方知实乃金玉良言。”

鹿衍忽然哼起小调,言词虽然含糊不清,但其中韵律却格外使人心安。

张麟轩眼角处再一次泛起流光,一手捧着脸颊,喃喃自语道:“修道长生何用,封王拜将何求,世间名与利,终成过眼烟云,倒不如,耕牛一头,草屋三两间。”

韩先生会心一笑,神色欣慰。

鹿衍却是面露几分愁容,不禁轻叹一声。

平平淡淡,平平安安,或许真的是人之一生当中,最大的奢求。

茶余饭后,再闲聊几句,三人便各忙各的,韩先生一如既往地坐在二楼读书,而鹿衍则是重返“小酆都”,继续与恶鬼打交道,至于张麟轩,一时兴起,就准备出门逛逛。

入夜之后,长街之上,张麟轩身着锦袍,独自踱步,去往一座茶肆,见了一位故人。昔日请了他三杯酒,今日自然要等他还一份人情。

茶肆冷清的很,张麟轩寻了一角坐下,然后与店小二要了两壶茶,一壶名贵些,另一壶相较之下,几乎不能算作是茶,偶有几片枯叶漂浮,此外则与清水无异。

一袭锦袍,尚有几分风尘,还未落座安稳,一位身披黑衣,面覆铁具者便迈进门来,径直走向张麟轩,后者抬手示意,前者便与之相对而坐。

来者端起茶杯,仔细打量一番,轻声道:“与当下所处的这座茶肆一样,都是些有年头的物件了。”

张麟轩笑而不语,示意来者自行倒茶品鉴,而他这位待客之人则身体后倾,眼神玩味地盯着某处,似有一道修长身影,若隐若现。

来者名为钱景,八境修士,处境比较尴尬,属于要死不活的那一类,故而有句笑言,称其为“十六境”大修士,生时八境,死后亦是八境,半死不活的也就成了十六境。虽是一句玩笑,但此人打架的本事却真心了得。其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一场打架,自然要属他曾单手虐杀西方十境“高僧”。

后者的品性如何恶劣暂且不论,只说前者以八境之修为公然虐杀十境修士,实乃众人亲眼目睹,作不得假。既然硬实力上差距明显,那么他搏杀的手段自然是层出不穷,令人难以防备。于北境三州若干修士当中,也算一号人物,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三州境内所有修鬼道者皆奉其为主。

钱景一笑置之,随手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也不管名贵与否,直接仰头饮尽,然后神色如常地问道:“公子觉得该当如何,就当如何,我等只管听令行事。”

张麟轩笑了笑,轻声问道:“在前辈眼中,张麟轩莫非是个跋扈之人?”

钱景轻笑道:“身为三州君主,理该有此气魄,怎能说是跋扈。既然公子日后必将世袭罔替,继任镇北王位,那么就该早些习惯发号施令,莫要事事都与人商量。”

张麟轩随口打趣道:“您消息倒是灵通。”

钱景摇了摇头,苦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该买些面子才是。继任藩王一事,宋姑娘日日唠叨,老夫又岂能记不得。”

张麟轩眼神疑惑道:“宋姑娘?可是胭脂榜上有名的惊鸿花魁,宋珺宓?”

钱景倒是有些吃惊,瞧着神色,不像是在说谎,那么看样子,咱们这位世子殿下是当真不知晓此事,但他却并没有多嘴的意思。

“是与不是,公子自有手段知晓,老夫年事已高,难免糊涂,就不画蛇添足,扰公子思绪了。不过嘛,这位宋姑娘走马上任的确是有一段时间了,想来不难查。”

钱景笑了笑,言尽于此,不再多说。

张麟轩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难怪回府几日,始终都未曾见过她。照理来说,一位暖床丫鬟,除了公子的院落,是不该随处乱逛的,谁承想竟然在外当了大官,难怪如今连家都不回了。

昨日练剑之余,张麟轩主要是去见李子,但其实也存了找一找宋珺宓的心思,再怎么说,她毕竟也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平白无故丢了不像话。若不是后来去见了王妃,得了一句,“无需挂怀,过几日就把人还你”,想来此刻的张麟轩也不会这般安心闲逛。

不过现在想一想,也挺离谱的,三个丫头,好像一个比一个忙,反倒让自己成了闲人。由竹楼返回芳槐柳序时,也曾特意去见了薛师兄,但后者正在酣睡,张麟轩也不好打搅他,于是练剑一事,也只好暂且搁置。弹指一剑,尚有疑问需要解决。

张麟轩收敛思绪,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我需要一个死士。”

钱景面无表情道:“除她之外,谁都可以。”

张麟轩眯起眼眸,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片刻之后,再次睁开双眸,不觉流露出一股寒意。

“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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