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株式会社社山田夫妇被杀在整个大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尤其是一些在大同经商开矿的日本商人整日的惶恐不安，纷纷在家里增添了警卫。
大同屈指可数的几份报纸都连篇累牍地连续报道了这件事。关于这件事的传言很多，有人说是军统派人杀死的山田少文。而知道山田下毒那件事的人则认为是那个村子的某个被害人的亲属派人杀他报仇。
这天早上，杜雨霖在家吃了早点后，开着车上班。
走着走着，他无意间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一辆“别克”车一直跟着他。他快后面的车就快，他慢后面的车就慢。自从他来大同后，就发现时不时得会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不知是什么人。
杜雨霖在一个杂铺前停了车，从车里钻了出来，向后边看了看，那辆别克车也停下来了。
杜雨霖走进杂货铺，四下看了看。可能是因为是一大早，杂货铺里除了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小伙计之外没有什么人。小伙计见杜雨霖进来，马上热情地问：“先生，你想要点什么？”
杜雨霖指了指放在货架最高处的一摞脸盆，“你给我拿一个脸盆。”
那个小伙计找了个凳子，站在凳子上去勾那个脸盆。杜雨霖借机推开柜台的门快步冲进柜台内向里屋冲去。
那小伙计见杜雨霖进去里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喊道：“喂，喂，先生你要干什么吗？”
里屋是一个仓储间，里面摆满了许多货物。杜雨霖费力地从那些货物中间走过去，推开后门冲了出去。
他刚出了后门，就见一个人站在后门，看着地面，不紧不慢地说：“杜先生，你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儿呀？”
杜雨霖一看这个竟然是军统北平站站长朱光华。
杜雨霖停下了脚步，看着朱光华，说：“没想到一直跟踪我的是军统的人，朱站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光华笑了笑，“专程向你道谢的。”
“道谢？道什么谢？”
“你帮我们杀了跟日本军方勾结的日本奸商山田少文，不瞒你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正在筹划干掉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可是你帮我们料理了他，所以我们应该向你表示一下谢意。”
杜雨霖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惊，他微笑道：“朱站长，你们恐怕是谢错了人，那个山田少文可不我杀的。”
朱光华掸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杜先生，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军统的人，我们是不会搞错的，你就不要谦虚了。”
“我跟他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他？”
“很简单，因为他杀了应县那个村子的许多人，让你在朋友面前成了背信弃义的人，这对你而言是一种侮辱，所以……”朱光华看了杜雨霖一眼，眼神里边的意思是：还用我再说下去吗？
“你这仅仅是一种推测？”
“是一种推测。可是在北平经常发生的一些主要针对日本军官和跟日本军方有勾结的暗杀案比如酒井奈良，还有一些在大半夜被神秘杀手‘鬼王’杀死的日本军官不都是你杀的吗？这个可不是推测吧？”
“捉奸拿双，捉贼拿赃，你们总得有证据吧。”
朱光华呵呵一笑，“杜先生，你这个比喻很不恰当，你杀这些罪大恶极的日本人可不是什么奸和贼的事，是正义之举嘛。”
“你不用跟我绕弯子。”
“好吧，我不跟你绕弯子，你做的这些事，我们都可以找到人作证。”
“谁？”
“我们军统潜伏在治安总署内部，也曾经是你的部下沈子砚呀。她可是几次亲眼目睹你杀日本人的案子。虽然她没有看到你做的所有大案，不过如果我们把这些告诉日本人，我想日本人会想办法查出他们需要知道的内容的。”
杜雨霖眉头一皱，“告诉日本人？你说你们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日本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军统是专跟日本人作对的。”
“没错。我们是对付日本人的。不过，你应该知道，在特工的世界里没什么信义可言，只有任务和目标。为了完成任务或者达到目标，有时候我们也会采取一些万不得已的非常手段，包括利用一下敌人。”
杜雨霖掏出烟抽出一支烟点上，问道：“你找我大概不是要跟我说要向日本人举报我吧？”
朱光华走到杜雨霖跟前，看着他，笑容可掬地说：“当然不是，我们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
“帮我们除掉中谷孝之这个大特务。”
“你们为什么选中我？”
“你是最有可能接近他，而且不会被他怀疑，也最有可能帮助我们的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交换。我们替你隐瞒你杀那些日本人，包括这次杀山田少文的事，你帮我们除掉中谷孝之。另外，我们还会给你一笔钱，一大笔钱。对了，还有，如果你帮我们做成了这件事，你以前当汉奸的事情，我们可以看做你是给我们军统当卧底，这样，等我们打败日本人后，你就不会被以汉奸罪审判了。怎么样，这些条件够优厚了吧？”
杜雨霖冷冷地问：“如果我拒绝呢？”
“你拒绝？”朱光华有些意外地盯着杜雨霖，“你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你们军统让我很恶心，我不想替你们军统做事，更不想被别人要挟着做事。”说着杜雨霖扭头就走。
朱光华在后面恨恨地说：“杜先生，你会为你的这个决定后悔的。”
……
大同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局长安在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燥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刚才，他接到兼任晋北政厅治安顾问的中谷孝之打来的电话。中谷孝之给他一个月限期，要他必须在一个月内破案，否则立即把他撤职查办。
安在田原来在蔡飞熊的兴亚军里当一个副团长，因为蔡飞熊一直不待见他，都快五十了还是个副团长，一直得不到升迁。一气之下，他找到自己的妹夫晋北政厅长官夏恭。夏恭就安排他到大同警察局当局长。
自从他上这个局长以后，大同没发生什么大案子，他一直悠哉悠哉地混日子，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跟日本军方关系密切的日本商人山国少文被杀的案子。
安在田非常清楚：大同是日本人的天下，一个跟日本军方关系密切的日本商人被杀对于小小的大同来说算是惊天大案了。可是他也知道敢做这种惊天大案的人一定非同一般，以他这种几乎从来没侦办过大案的外行警察来说真如同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现在中谷孝之又亲自给自己打电话，而且给自己下了破案的期限，怎么能让他不挠心抓肝？
安在田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只听电话里的人说：“安局长，你是不是正为为山田少文被杀一案烦呢，我告诉你，杀他的人是大同炭矿株式会社的工程师于霖。”
安在田忙问：“你是谁？你说是这个于霖杀的山田少文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
“证据嘛你可以自己去找，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比如，这个于霖之所以要杀山田少文是因为这个山田少文为了报复应县一个村子的村民绑架了他而杀死了一些村民让这个于霖背上了背信弃义的骂名，所以他才杀了他。”
安在田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那头的人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安在田放下电话想了想，他知道这个大同炭矿株式会社的工程师于霖与自己的顶头上司小林佑吉的老师谷铁衣是有很深交情的忘年交，所以自己可不能随便想抓就抓，否则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乱子来，可是现在这个线索是唯一的线索了。犹豫再三，他拿起电话，拔了中谷孝之办公室的号码，“中谷先生，我是安在田。是这样，我刚刚查到杀死山田先生的凶手极有可能是贵社的工程师于霖。”
电话那头儿的中谷孝之明显得停顿了片刻，才谨慎地问道：“你有确凿的证据吗？”
安在田说：“确凿的证据暂时我还没有，不过据我们的调查这个于霖之所以要杀山田先生是因数山田先生为了报复应县一个村子的村民绑架了他而杀死了一些村民让这个于霖背上了背信弃义的骂名，所以他才杀了他。中谷先生，您看是不是马上把他抓起来审问一下？”
中谷孝之在电话那头儿又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等一会答复你。”说着挂了电话。
安在田听出中谷孝之话里的犹豫不决。他不禁不些奇怪，据他对中谷孝之的了解，他是一个很专横跋扈的人，要是听他刚才说话的腔调，好像想决断又不太敢决断，还需要向谁请示一下才敢决定的样子。
大同并不大，晋北政厅虽说表面上隶属于“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各级政府的官员都是中国人，可是这些中国人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傀儡，整个大同的政务都是以晋北政厅的最高顾问前岛升为首的各级日本顾问掌控，而这个前岛升又是个老狐狸，他知道中谷孝之表面上只是晋北政厅治安顾问，但是他的背景和势力完全在自己之上，所以前岛升事事主动都退居二线全部由中谷孝之来决断，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中谷孝之就是大同的皇上。
他这个皇上要抓一个工程师还要向谁请示呢，难道大同还有一个神秘的太上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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