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嚼着口香糖的杜雨霖经过李志翔的办公室门口时，忽然见李化龙从里面悻悻地出来，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又让李处长骂了？”
李化龙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几天他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把我叫来教训一通，跟爹骂儿子似地骂，他妈的，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呀，等哪一天让我得了机会，看老子不亲手阉了这老帮菜。”
杜雨霖吐出嘴里的口香糖，用一张纸包了包，扔进旁边的一个垃圾桶，然后说：“你要想以后让他少骂你，我有一个法子一定管用。”
“什么法子？”
杜雨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最好离我远点。”
李化龙不解地问：“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最近这不升副处长了吧，局长把过去他的一些工作都交给我处理，他觉得自己失宠了，当然不痛快了，可是又不方便骂我，所以就骂我的影子你喽。”
李化龙想了想，苦笑了一下，“他妈的，我就说嘛，最近怎么好是找我的碴儿，找到出问题出在你身上，看样子我以后真的得离你远点，要不然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杜雨霖笑笑往走前。李化龙追上他，“你上午出去吗？”
“不出去呀，有事儿吗？”
“我想借你车用一下。”
“借车？哎，对了，你最近怎么总是借我车用呀？哦，我明白了，泡妞儿，还是那位叶护士长吗？”
提到叶茵平，李化龙一脸的沮丧，“七哥，我现在都有点没信心了，这丫头软硬不吃，刀枪不入，你说我该咋办呢？”
“想听真话？”
“想听？”
“那我告诉你，你跟她不合适。”
李化龙白了杜雨霖一眼，不服气地说：“少来了，就你合适。哎，你不说我还忘了，她在我面前几次提起你，是不是你在里边瞎搅合，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跟我抢，我跟你拼命。”
杜雨霖停了步子，看着李化龙，“老十，有句话我告诉你，我和你之间，永远不会成为情敌，这话你记清楚了。”说着继续往前走。
李化龙刚点点头，可是马上回过味儿来，“嗳，不对呀，我说，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和你不是一个档次吗？”
杜雨霖转过身看着李化龙，“现在，我需不需要做一下同意你观点的表情呢？”说着把车钥匙向李化龙一扔，咧嘴一笑，而去。
李化龙看了看手中的钥匙，有些蒙地自问道：“同意我的观点，同意我哪个观点呀？”
……
万克明坐在办公室内望着窗外一棵已经没有几片叶子的柿子树，心里七上八下的。
最近一段时间总务局局长的人选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最有可能胜出的是他和邱君牧，邱君牧背后有他的老上司治安总署一把手督办齐燮元，而他身后没有任何后台可依靠，他觊觎总务局局长的位子已经很长时间了，尤其是前任局长老宋出事后，他更想取而代之，因为一般情况下总务局局长再上一步就是治安总署署长了，虽说署长在治安总署是居于督办之下的二把手，可是齐燮元还身兼军职，也无心于治安总署。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署长就是治安总署的当家人了，他要是当上署长，对于他私下里经营的生意来说益处极大。另外，还有一个对他而言再好不过的情况，最近一段时间，邱君牧麻烦连连，前些天，在探讨总务局局长人选的会议上，连一向支持邱君牧的齐燮元也没敢再提让邱君牧当总务局局长的事，这对于他万克明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天赐良机。
可是，在那次欢迎酒会上，当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外甥女沈子砚向野村拓和邱君牧开枪时，他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烦了。沈子砚向野村拓和邱君牧就说明她不是国民党的人就是共产党的人，这两种人是日本人现在最恨也是最怕的人；其次，以他对日本人的了解，虽说当时没有抓到沈子砚，可是用不了多久，日本人就会查到沈子砚的头上，到时候不要说他总务局局长的位子没希望了，恐怕也会因此受到日本人的怀疑，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
这几天，他一直要苦思如果渡过这一难关的解决办法，可是一直没有结果。
有人敲门，是李志翔。
李志翔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进来后，他小心地关上门，又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走到万克明的办公桌前，把那个信封放在万克明的眼前，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局长，这是这个月的收入，您收好了。”
万克明知道这个信封里装的是几张支票，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把信封收到抽屉里，然后问道：“志翔，重庆那边有进一步的消息吗？”
李志翔一时没能明白万克明话里的意思，他看着万克明的眼睛，小心地问道：“局长，您是说……”
“关于沈子砚的。”
李志翔想了一下，肯定地说：“没有。”
李志翔的这个回答让万克明心里一震——李志翔竟然在骗他！
为了确保安全无虞，万克明不仅让李志翔向警政局安排在重庆方面的内线调查沈子砚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自己的心腹特地去了一趟重庆。
这个心腹刚刚给他传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沈子砚在来北平前被戴笠亲自召见过，密谈了近两个小时，而且心腹还明确告诉他，这个信息重庆方面的潜伏人员已经向李志翔报告过了。
可是李志翔地从来没跟他说起过这件事。
李志翔为什么要向他隐瞒这么重要的信息呢？
万克明之所以问李志翔有关沈子砚的情况是想绕着弯子跟他探讨如何解决自己所面临的危机，现在看，这个李志翔已经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
李志翔看见万克明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有些心虚地问：“您，怎么了，局长？”
万克明轻描淡写地摇摇头，“没事，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有些头疼。”
“那您可要多注意身体呀。”
万克明点了点头，“没事了，你去忙呀。”
李志翔刚走不久，杜雨霖敲门进来。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万克明叫杜雨霖来，杜雨霖很少主动来找万克明，而且万克明看到杜雨霖今天的神色有异，于是指了指眼前的椅子，“坐，雨霖，你有我有事儿？”
杜雨霖踌躇了一下，对万克明说：“局长，如果……如果那天向野村拓和邱君牧开枪的人是沈子砚，你会不会有麻烦？”
杜雨霖的话把万克明吓了一跳，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雨霖，你，你……那天看见是她开的枪？”
杜雨霖点了点头。
万克明一时有些懵，沉默半晌，他看着杜雨霖，斟字酌句地问道：“雨霖，你跟我说这件事，是有什么想法吗？”
“局长，自从我进警政以后你对属下非常照顾，不仅晋升我的警衔，还升我的职，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您一下。那天我看到沈子砚开枪，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日本人就会查到是她开的枪，我怕到时候会牵连到您，我想了几个晚上，想了个不知可不可行办法，这不，找您来商量商量。”
万克明的眼睛放出亮光，“什么办法，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
……
北平日本宪兵队实验室内。
两名日本弹道专家正用显微镜检查几颗弹壳。
茂川荣治和齐燮元站在他们身后。
清水推门进来，在茂川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茂川想了想，说：“请他进来吧。”
清水出去后不久，带着吊着胳膊的邱君牧走了进来。
邱君牧进来后先是分别向茂川和齐燮元打了个招呼，然后虚张声势地举了举受伤了那条胳膊，“这军统的人简直是太嚣张了，在咱们眼皮子底就敢这么干，我倒还无所谓，可是他们竟然敢行刺野村将军，茂川先生，咱们是不是该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茂川眼睛盯着两个专家的手，头也不抬地问道：“邱局长，你的伤没事儿吧？”
“只是擦破了点皮，好险呀，要是再向右靠一点我就完了，对了，野村将军的伤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儿吧？”
茂川这才回过头，看了邱君牧一眼，“邱局长，刚才你说是军统的人干的，你怎么能确定是军统的人干的呢？”
邱君牧向前凑了凑，神秘地说：“我不仅知道是军统的人干的，我还知道是谁开的枪，我亲眼看到的。”
邱君牧这话，不但茂川一愣，就连站在他们旁边的清水和齐燮元也都是一惊。
茂川问道：“你看到是谁开的枪？”
邱君牧有些得意地说：“警政局万局长的外甥女那位沈小姐喽。就在那盏大吊灯被打灭前，其它的灯还亮着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她向野村将军和我开枪的。悄悄地走到主席台前面。”
齐燮元问道：“就是上次给高元安下毒的那个小丫头？”
“不是她还会是谁，上次她下毒没得到，这回好了，直接用枪了，多亏我福大命大，要不然不知道列过几回了，这些军统的家伙心可真够狠的……”
邱君牧絮絮叨叨地说着，茂川并未理会，他的眼睛紧盯着两个专家。
过了一会儿，一个专家向茂川点了一下头。茂川走上前，用日语问道：“是什么枪？”
“比利时产的勃郎宁M1910，9毫米口径的那种。”
茂川转脸向清水命令道：“你马上去查在现场所有持枪者中手上是勃郎宁M1910，9毫米口径手枪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邱君牧在一旁喃喃自语似地说：“这种枪在北平并不多见，应该会很快查到持枪持人，对了，我想起来了。”
茂川荣治用狐疑的眼神看了邱君牧一眼，“邱局长，你想起什么来了？”
“那个沈子砚就有一把这个型号的手枪。”
“你确定？”
邱君牧肯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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