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苏易一通反诘，庄秋水一脸尴尬，无言以对。
实话实说，他自己也觉得不地道，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
“小庄，让我来吧……”
邓九边却上前，拍拍他，示意自己来劝。
“老邓准备怎么劝？晓之以情，还是动之以理？”庄秋水一呆，满腹疑窦。
“我记得，你有一头以‘时光’为核心规则的玄兽吧。”邓九边上前，像是在话家常，“是叫春秋纪？”
“正是。”苏易点点头，但不明所以。
“这次的委托人，给的报酬是一头【光阴蠕虫】。”邓九边没一句废话，抬手就取出一物。
“光阴蠕虫？”苏易看过去，瞳孔登时收缩。
邓九边的掌中，是个看似寻常的玻璃罐。
但玻璃罐中，却漂浮着一头七彩蠕虫，似乎啃咬着虚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而罐底处，躺着一颗颗沙砾般的结晶，折射斑驳光芒，甚至隐约凝成一个个古老画面。
——看人真准！
苏易立刻换了张笑脸，微笑着道：“邓老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不累了？”邓九边问道。
“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只要累不死，就往死里累。”苏易拍着胸脯，表忠心道。
整个过程，庄秋水都在沉默。
只是，表情从尴尬，一点一点地变成了鄙夷。
差点忘了，这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类型……
他撇了撇嘴，暗暗嘀咕。
苏易盯着那光阴蠕虫，则是一脸热络。
异兽大多有害，但也有极少数无害，甚至可以称作“益兽”。
光阴蠕虫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异兽，以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光”为食，不断啃食时光，留下名为“时之砂”的结晶。
罐底那些看似寻常的结晶，都是时光碎片的具现化，蕴藏着幽深莫测的时之规则。
那一粒粒“时之砂”，对苏易感悟时光法则，甚至对春秋纪的转生，都有着莫大助益。
邓九边心满意足，也不再调笑，认真地道：“说起来，这位应该还是你的熟人……”
“熟人？”苏易闻言，有些纳闷，“是谁？”
“陶夭夭。”邓九边顿了顿，说出一个名字。
“她啊……”苏易恍然大悟。
陶夭夭，是沔阳中学的校长陶逢春的孙女。
想当初，苏易曾给她弟弟陶昊捏造过玄兽【雷隼】。不过，据苏易所知，后来雷隼的转生，被交给了掌雷者秦伦，双方也就无甚交集了。
“陶夭夭这丫头，性子是烈了些，却是毋庸置疑的天才。”邓九边有些唏嘘，缓缓道，“她年纪轻轻就是四级豢龙师，手底下有三头河伯玄兽，实力强大，风头一时无两。”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只可惜，年轻人过于气盛，在镇伏异象‘黯色回廊’时，表现过于冒进，三头玄兽尽数阵亡。”
“三头河伯都阵亡？”苏易微微一惊，记下了“黯色回廊”这个名字。
他清楚异象可怕，更清楚高等级异象的恐怖，但如此惨烈的结局，依旧让他心悸。
邓九边不愿提及这个异象，神情惋惜地道：“论实力，论天赋，这丫头都是这一辈的翘楚人物……她若因此沉沦，一蹶不振，那就太过可惜了。”
“以她的实力，最适合的，当然还是河伯玄兽。不过，这次她遭受打击太大，不宜给她太大压力。”庄秋水也走过来，接口道。
两人显然是商量过，邓九边继续道：“我们的想法，是先给她一头山君品相的玄兽，让她按部就班地升至河伯，重建信心，也重新振作。”
“换句话说，这头玄兽最好能契合她的心性和感悟……”苏易眼神一动，点了点头，“这样，上手简单，成长也更快，也更能重塑信念。”
“不愧是苏易，就是聪明。”庄秋水竖了个大拇指。
苏易嘴角抽搐，半晌无言：孔夫子说的果然没错，——钱难挣，屎难吃。
这头玄兽，难度怕是一点不逊色于瘴疠虿尾。
不过，看在光阴蠕虫的面子上……
苏易点点头，勉为其难地答应。
“陶夭夭呢？她人在这吗？”苏易又问道，
“当然。”庄秋水大喜，打开了门，“就在会客厅，我引你过去。”
……
会客厅。
苏易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陶夭夭。
依旧是大长腿，依旧是对a。
不过，不同于往日的神采飞扬，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有些颓丧，我见犹怜。
陶逢春应该是抽不开身，不在这里。
陶昊则坐在她身边。
少年看到苏易，双眼先是一亮，想打个招呼，又想到什么，面有讪讪地道：“苏……大师，你好。”
苏易自然清楚少年的心思。
将苏易的雷隼交由另一人举行转生，虽然算不得什么大的忌讳，但也的确令人不快。
苏易淡然坐下，神态自若：“夭夭学姐，请放心，我也会竭尽全力地帮你。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他的安然态度，也稍稍安抚了少女的情绪。
陶夭夭抬头，看了苏易一眼，点点头：“苏易，你问。”
“学姐，除了豢龙师，你还有别的爱好吗？”苏易一开口，却令两姐弟都呆了一呆。
爱好？
给人捏造玄兽，不应该先问问以前的玄兽信息吗？
问什么爱好？
若不是苏易一脸认真，陶昊几乎要怀疑，自己把对方当造物师，对方却想把自己当小舅子……
“也不只是爱好，长处也行。”苏易想了想，补充道。
“长处？”陶夭夭眨了眨眼，回忆着道，“我会一些民族舞，还拿过奖，一直跳到高中。”
“不止民族舞，我姐姐还是跆拳道黑带。”陶昊想到什么，眉飞色舞地道，“有一次走夜路遇上流氓，都没召唤出玄兽，一个人就打得那流氓哭爹喊娘的。”
“不重要的事，别瞎说。”陶夭夭听得满头黑线。
这位姑娘，伱可真是条汉子……
苏易唇角上翘，点了点头。
他不动声色，继续按部就班地询问。
不多时，苏易的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只是，要化作玄兽，却还需要时间。
“一个星期，能等吗？”苏易抬头询问，又稍作解释，“因为要契合你的长处，契合你的性格，具体方案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完善。”
“这么快？”陶夭夭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她哪里听不出来，苏易的言下之意，是某种“量身打造”。一头量身打造的玄兽，只需要一周？这已经完全超越了陶夭夭的想象。
少女当即道：“没问题！一个月我都能等……”
“你能等，我可等不得。”苏易哑然失笑，“夭夭学姐，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
入夜。
倒生树高悬，半卷天书运转井然有序。
苏易没有冥想，而是在闭目冥思。
他的脑中，神怪卷帙幽幽打开，一头神兽显露身形。
其形态甚为怪异，形状像个黄布口袋，红得像一团烈焰，六足四翼，耳目口鼻都皆无，却跳着大道之舞，歌舞上达天听下达幽冥，沟通着八纮八极。
“帝江。”
苏易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为帝江也。”
听完陶夭夭的描述，苏易想要捏造的玄兽，其核心规则正是“歌舞”。
他迟疑半晌，一脸念念不舍，收回了“帝江”。
看似核心规则仅为“歌舞”，但帝江是和烛九阴、奢比尸、玄冥等一个层级的生灵，眼下的苏易，尚且远远不能企及。
“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凤凰’了。”苏易喃喃低语。
凤凰，同样是“歌舞”的典范。
当然，这话要是别人听去，恐怕都得吐血三升。
凤凰是何等神物？在苏易的口中，却仿佛是某种备用选项。
他神情淡然。
道左生鸾的原型是“鸑鷟”，无餍凶物的原型是“鹓鶵”，苏易相当于已经捏造了两头凤凰，对“凤之规则”，也稍有感悟。
他的脑海中，一头赤色凤凰显露身形。
“哦？”苏易凝神观悟一阵，表情微微变化，“看来，以前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道左生鸾和无餍凶物，只是用了“凤”的骨架，填充的是他自己感悟的外祟规则，算不得真正的“凤之规则”。
而近些时日，经过邓九边“兽形”的教导，苏易沉下心来，如当初感悟“真龙”一般，在细细琢磨“凤之形”。
他静静看着，有种浑身战栗的感觉。
“麟、凤、龟、龙，怪不得被称作四灵……”苏易自言自语，感慨良多，“这四类，和其余兽类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他静心凝神，默默念叨。
“夫凤，鸿前，鳞后，蛇颈而鱼尾，龙纹而龟身，燕颌而鸡喙。”
“凤有六象九苞，六象，即头象天，目象日，背象月，四曰翼象风，五曰足象地，六曰尾象纬；九苞，即口包命，心合度，耳聪达，舌诎伸，色光彩，冠矩朱，距锐钩，音激扬，腹文户。”
……
凤凰的形态中，暗藏无尽玄妙。
甚至，连其身上的花纹都大有讲究。
凤凰头上的花纹是“德”字的形状，翅膀上的花纹是“义”字，背部的花纹是“礼”字，胸部的花纹是“仁”字，腹部的花纹则是“信”字，各具神异。
……
苏易静静感悟，感觉这次，或许能像捏造讨封化龙那般的“真龙”一样，捏造出“真凤”！
他唇角上翘。
连续几晚，苏易都没有冥想，而是专心致志，凝神感悟。
脑海中，凤凰的形态愈发精细，栩栩如生。
但……
脑海中的图影却是死物，一动不动。
“所谓‘鸾鸟自歌，凤鸟自舞’，能歌善舞的，才能叫凤凰。”苏易皱着眉，有些一筹莫展，“这些时日，钻研武技、舞蹈、手印，虽然小有所得，但还是不够啊。”
他很头痛。
……
这一天，又上完了课。
苏易准备回宿舍，继续苦思冥想。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苏易转头望去，是巧笑倩兮的柳依晴。
“依晴，怎么了？”他看着那张笑脸，感觉心头烦恼都消散了许多，微笑着道，“是不是馋虫犯了，想让我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苏易清楚，这丫头好吃爱吃，天天窝在这荒郊野外的火种组织，必然浑身不得劲。
“先吃你。”却不料，柳依晴微微一笑，“听说，你的邪煞厄犬转生河伯，现在叫催命咒犬了？”
苏易点点头，凛然一笑：“消息还真灵通……怎么，想和我打一场？有合适的玄兽吗？”
“我的巨魁也转生了，现在叫【形胜巨灵】。”柳依晴笑看对方，跃跃欲试地道，“怎么样？要不要过过招？”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苏易念头几转，干脆一口答应。
横竖没有灵感，闭门造车也并非好事，打一场，或许还真能爆发出灵感的火花……
他暗暗地道。
……
演武室。
相较于普通学校，火种组织要自由得多，两人直接就上了擂台，召唤玄兽。
两头玄兽各据一方。
“哦？”苏易看一眼对方，表情微变。
原本的巨魁，其身如巨猿而头似鼍龙，渊渟岳峙，尽显凶恶狰狞。而如今，形胜巨灵体型反而小了几分，但气势却愈重，仿佛和脚下擂台，甚至是山川大地都连为一体。
“苏易，看看这个，——高掌擘山。”
少女轻呼一声，形胜巨灵动作行云流水，五指分开，向下一拉。
“哦？”苏易表情僵住，当即沉声道，“咒犬，赶紧躲开。”
虚空中有涟漪荡开，地面上，则有五道斩痕疯狂弥漫。
嗖嗖嗖~~
催命咒犬猛地连续翻滚，甚至带了些屁滚尿流的狼狈，才勉强躲开斩痕，惊疑不定地看向对方。
“有点意思……”苏易战意高昂。
以前的巨魁，一掌下劈如截江分海，能劈开虚空，斩痕一路蔓延。而如今的形胜巨灵，每一根手指都有擘山之势，化作一张杀戮巨网，无孔不入！
苏易清楚，催命咒犬得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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