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海海底确实还潜藏着残余的魔力，但那魔力太过弱小，以至于让它躲过了之前的搜查，现在它已经逃窜了出来，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去了哪里。”檑溟保持着生疏的距离。
“如果只是飘无定所的魔力在陆地上也存活不了多久，怕的就是它依附在了生灵身上，而且还得是个灵力高强未受重伤的生灵。我已经让蓝耀加强了各地的监控，现在那些潦海大战中丧生烈士的家中抑或是城区都已经布置好了灵阵，一旦有情况，蓝耀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到。”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把灵都万国管理非常好。”栖泫听完他的汇报后冲着他笑。
这笑是……檑溟一下子冲上寒冰台，“泫，你恢复记忆了。”
“不，只是找回了以前的自己而已。”
“哎……”坐上寒冰台的溟叹了口气，“不过也好，起码你身上的魔力已经压制下去了。”檑溟也一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语气软了下来，“不过让人头疼的是，魔血还留着。”
“看来你都知道。”
“我只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早发现而已，这正是我现在担心的地方。
“既然我已经发现了你身上突然增加的异域力量，那些个长老迟早也会起疑心，你要怎么办？”檑溟玩弄着寒冰案台上的小玩意，他越是这么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说明他心里想的事情越复杂。
长老会是独立于王权的存在，为的就是限制王权，他们在十万多年前凭借着游说能力和自身权威驱逐了笛音，直到现在仍然对有着神族血液的笛音后代抱有偏见，在他们心里，有着不纯正血液的笛音后代根本不配成为灵界的领导者，无奈于笛音后代凭借强大灵力与组织领导能力深得民心，再加上笛音本人的事迹已经深入人心，这十万年来，长老会大部分时候只能忍气吞声，背地里一些小动作根本掀不起波澜，因此在群众眼里，长老会和灵帝的关系还算是和气的。可是这件事一旦被长老会发现——当今灵帝居然还流着魔族的血液，他们势必会借此不择手段地让灵帝身败名裂。
永远不要低估长老会的游说能力，这句话是栖泫很久之前对自己说过的。
“不怕没本事的人，最怕那些爱嚷嚷的人。”檑溟随手一扔，青纹羽毛笔正中鎏金黑口的暗盒里。
“那么我恐怕，一切报复早就开始运作了。”栖泫轻抚额头。
“什么意思。”檑溟黑曜石色的眼睛看向栖泫，栖泫从来没有多余的动作，这个动作，他只在潦海大战前看过一次。
他看向檑溟，“如果你是那些长老，要想向群众证明我不配成为灵帝，你会怎么做？”
口说无凭，又没办法让你流血来做检测，间接证明的前提是，确定它的来源——“去潦海。”
栖泫一笑，“为何隐藏在潦海的那一丝魔力，要等到百年后才终于出现在灵界，只因为，它根本无法离开潦海，而它最终得以重见天日，全靠了谁在后面意外地助推了一把，”他看着自己的帝王指环，“那有谁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这么明确的目的，潜入潦海呢？”
“没有你的允许，私自潜入潦海也是罪，你完全可以……”
“不，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我了。”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檑溟握紧了拳头，骨节分明的手映衬在寒冰案台上。
“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下位，因为，我还有你。”栖泫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根本无法接替你，我们的命运始终是一体的。”
“如果我被驱逐，你必须上位。”
“不，我没有这个资格，因为我是魔鬼的弟弟。”
“我保证，到时候没有人会质疑你，如果长老会质疑你，我会让他们消失，”栖泫眼里闪过檑溟看不懂的眼神，“灵界的领导者必须拥有超越生灵的力量，若想带领灵界走向繁盛，到了那时候你只能这么做，没有多余的考虑，明白吗。”
栖泫看着他，他的眼神不容许檑溟在这个问题上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泫从来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从来不会这么严肃地看着他，只有在关乎灵界未来的决定上，他才会放下个人的情感，那时候的泫，不再是泫，不再是他哥哥，因为他在决定一件超越他自身的事情。
“长老会的组织与群众联系紧密，这不容易做到。”他不想当真，也不觉得这可能成真，栖泫不可以被驱逐，他们不可以就这样失去联系。
“这个不用你担心，把损失降到最小是我要考虑的事。”栖泫拍了拍檑溟的肩膀，“我只要你随时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长老会可以号召群众，但是灵都里的人员都会听命于你，到了那一天，你只需要将他们召集在正殿就可以控制局面进一步混乱，剩下的，我会安排好。”
我一定不会让那一天发生，看着泫的眼睛，檑溟点头。
“哎呀，使女怎么还在睡啊，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向黎房门外有灵女在敲门。
而她因为灵力消耗过度被困在梦魇里睁不开眼睛。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不管使女去不去，都得给琉璃梦苑那边一个答复。”
“行吧。”
几个灵女合力打开了那扇门，发现向黎真的躺在蛛丝床上，只是她皱着眉，鬓边还有汗。
“使女这是怎么了，使女，使女……”几个灵女一起呼唤她。
“我来联系圣医堂。”一个灵女正要起身，被另一个一把拽了回来。
“使女以前说过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去圣医堂，你忘记了吗？”
“那也要分情况啊，看使女的样子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小病。”
“不可以，不管使女是为什么不愿去圣医堂我们都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呐，这可是生病哎，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负担得起吗？”
第三个使女看着这两人在吵，不知道该赞同哪边，思索无果时注意到向黎的眼睫在颤动，“使女要醒了……”
“太好了，使女你终于醒了。”几个灵女的争吵声中，向黎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虽然疲惫，但她还是忍不住打趣她们，“照你们这么吵，死人都会被吓醒。”
那两个灵女瘪瘪嘴，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却被对方古怪的表情逗笑了，笑得她们伏倒在床边。
“到底什么事。”起来后的向黎也忍不住跟着笑。
“哦，对对对。”
一张金色的请柬递到了向黎眼前，她一脸不解得接了过来。
“琉璃梦苑派人送来的请柬，是帝后请使女过去喝茶。”
“喝茶？”
请柬设计得非常漂亮，金灿灿的外壳上还绣着丝线。
“喝个茶而已，为什么要送个请柬过来。”
“是啊，真奇怪，可能这是他们精灵族的习惯吧。”
不过，这请柬确实很有作用，看到制作这么用心的请柬谁会忍心拒绝呢？而且，这可是帝后的邀请，一个使女根本无法拒绝的邀请。
“好，我知道了，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
“好的使女。”三个灵女一齐离开。
喝茶？她是想从自己身上知道一些事。
向黎应邀来到了琉璃梦苑后的水晶玫瑰园，水晶绚烂的密闭空间隔绝了外面的阳光，里面各色的玫瑰在温柔的圣光照耀下娇艳欲滴。
露雅坐在一张长方形的水晶桌前，优雅地泡着茶。向黎来时，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一旁的侍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她才抬起眼来，赶忙起身迎接向黎。
“这就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下午茶。”她做出邀请的姿势，笑得像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杰作。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金边瓷杯里的茶水白雾缭绕。
“这是精灵之洲特有的雾松子茶，专门挑选那些云雾缭绕地带的雾松子树嫩芽泡成的，我在里面加了蜜糖，你尝尝好不好喝。”
“嗯，好喝。”向黎喝了一口眼前金边白瓷杯里金黄色的茶。
“哈哈，太好了，你都说好喝，那泫一定也会喜欢。”
“去多准备一些雾松子，到时候让向黎带回去。”露雅对身边的一个侍女说道。
“不，帝后，我不常喝茶。”侍女只听帝后的命令，没有理会向黎的反应。
“哎呀，你怎么还叫我帝后啊，叫我露雅。”
“不，这不合适，我只是个使女。”
“栖泫可不把你当使女那么简单呢。”侍女走了后露雅说道，玫瑰园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露雅轻缀了一口茶，圣光照在她金色的睫毛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优雅高贵。
“帝后，您说什么？”向黎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露雅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
“我实话告诉你吧向黎，”她轻抚自己金色的华服，睫毛一抬，眼神微妙地看着向黎，“你就是他醒不过来的原因。你就是他宁可陷入沉睡，也不愿回来的原因。”
露雅对她笑着，美艳至极，可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消化的美，溢出了它该有的边界，反而让人不舒适地胆颤。
“就是你，把他困在了醒不来的梦里，就是你，让整个灵界险些永远地失去他。”
“你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向黎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怕相信了她，她怕这一切是真的。
“我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她化身为女王的模样，声音轻柔，“我只是希望你，去你该去的地方，他不是你的灵帝，也不是我的灵帝，他是整个灵界的灵帝。
“所以，我以帝后的身份恳求你，求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要再纠缠栖泫，不要再带给他危险。”
这就是他醒来后，唯独忘了我的原因，是与我有关的记忆让他沉睡了一百多年，而我还责怪他忘记了我。
“如果你不曾出现，他早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露雅看到了她眼里涌出的泪，抓好时机补上了这最后一句。
向黎的脑海里瞬间涌出无数的声音：
“你这个无用的使女，你根本不配做使女。”长老们说。
“灵帝都是给你害的……”
“你根本不配出现在他的身边……”密芽说。
“找不到灵帝你就别回来。”
“如果他不是，我们这群人都要被你一个使女害死。”
“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选我做使女，明明我是最弱的那一个。”
“我还没想起来，等我想到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终究还是，等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或许，它本就没有答案，因为这个问题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所以根本没有答案。
“我不配，”向黎猛地抹掉自己的眼泪，“我不配让他看到我。”
“对。”露雅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这雾松子茶有让人心情抑郁和致幻的功效，可惜缺点就是无法维持太久，所以她必须马上进入正题。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向黎起身离开，露雅“不送”二字还没出口，就看到她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向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该在……”
“正殿有檑溟在。”
“泫——”露雅猛地站了起来。
栖泫看了一眼露雅，深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你自己，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我就不派人送你了。”言毕，他们消失在一片蓝紫色的灵光中。
他听到了，露雅瘫坐在椅子上，她的脸如同面前雾松子茶上缭绕的雾一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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