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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伟小说网 > 十年之后,你若安好雨轩吴晧熙 > 第3章
 
晧熙在炎炎烈日下干等了将近四个钟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最终还是忍受不住了,肚子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咕咕直响,而是阵阵发痛。他自我安慰道:这时候她是不会出现的,她可能正在家里吃饭,也可能正在学校里刻苦学习。于是他决定暂时收兵,先喂饱肚子再说。俗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他正在大干一场史无前例的的爱情大革命。他知道村公所旁边有一家叫做“燕子面馆”的小吃店,汤面的味道很不错。他要加钱添肉,饱饱吃上一顿!

就这样,一连六天,晧熙整日都在防洪堤上游荡,望眼欲穿。有时遇上几个小孩,他总会跟他们打听谁是南朝乡最美的人,而他们总会说出一连串让人哭笑不得的名字。什么惠君啊冬梅啊,还有秋菊?!听得他全身起疙瘩。

后来他不得不向学校低头妥协--从星期三开始他每天只能在上午最后一节课时旷课走人,先搭三轮摩托车到公车站,再搭私家车或出租车到六村村公所。他会争取最大努力赶在下午两点半前返回学校上课,当然偶尔会迟到几十分钟。每天中午时分,他总是死死守卫在阵地--堤坝下面的芦苇丛边。每一次他都会脱光衣服,浸泡在江水中享受大自然给予的无穷魅力。

可是一连六天他一无所获。每当他在“燕子面馆”欲问老板娘谁是最美的人时,总是羞涩得难以开口。她肯定见多识广,说不好眼光是最精准的。有一天,晧熙思量再三,强打起勇气怯怯地对老板娘说:“你们村……谁最美?”

“哈哈哈……”

老板娘突然大笑个没完,晧熙措手不及,额头低得快要碰到餐桌了。笑完后老板娘拉大嗓门嚷道:

“当然是我最美啦!大伙说是不是啊!”

“哈哈哈!”面馆里充满了诡异的欢乐气氛,晧熙羞得无地自容。

“年轻人,人民最美,老百姓最美!”听到有人解围,他猛地抬起头,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是,你那心肝宝贝儿子阿甘最美啦!”

“哈哈哈!”

“在我眼里他就是最美的,咋地!放到现在他分分钟能考上重点大学!清华北大都没问题!哼!”

原来是那个疯子阿甘的父亲,父子俩还真是相似。晧熙想起了南朝乡这个闻名遐迩的疯子,可是他来不及多想,趁着面馆的热闹气氛偷偷溜了出去,一到外面才知道空气原来是这般清新凉爽。他摸摸脸,热浪和红晕已经褪去。他看看钟表,快两点了,还来得及赶回学校。正当他准备坐上三轮车到镇里时,不远处看到志诚和克新踩着单车刚从学校回家。

他这才明白过来,今天星期六!一中全部学生每个星期只放一天半假,星期六上午还得上课。他搞不懂中国的校长们为什么总是这样的不近人情,肆无忌惮地剥夺学生的假期和动不动就干预他们的私生活……

整整六天!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轻松多了。他苦苦寻找了六天,自己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竟然第一次如此执着!如果说爱情使人发疯,那自由奔放的性情足以让人发狂!对,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一个无所羁绊的人。任何力量都无法迫使他望而却步、畏缩不前,束手束脚、谨小慎微向来就不是他的个性和品格。他看着向他打招呼的志诚,心里嘀咕着:可他就是听话的好好学生……

克新在前方的路口左转而去,连招呼也没打就消失不见了。晧熙知道他家就在路口左边不远处。他忽地想起第一次到访克新家的情景,那时着着实实吓了一大跳:外墙是一堆堆没有粉刷过的棕色砖头,站在门口从一副锈迹斑斑的铁门望去,里面躺着一只黑白相间的母猪,一群猪崽正在拼命地吸吮它的乳液!旁边一堆堆废品杂物如座小山,一阵阵臭味扑鼻而来--人和动物居然能共室在这么个狭窄肮脏的所谓“家”里!晧熙整个人呆住了。一团强烈的冷气犹如飞箭般穿透了他的骨头,从头顶直冷到脚跟,肚子里阵阵翻江倒海,欲吐不得!原来世上还有这么穷的人家……

“在想什么呢!”志诚拍着他的肩膀喊道。晧熙颤抖了一下,重重打了个寒噤!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整个人变得精神多了。

“梦中情人找到了吗?”志诚笑着说,晧熙装出失望透顶的模样,“看来还没找到。没关系,兄弟我精神上强烈支持你!呵呵!”

在晧熙眼里,志诚老是这样乐呵呵的,总能给人一种难以言及的亲和感。谢天谢地,这个周末又可以在志诚家度过。他长舒一口气,好比一只离群的候鸟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归家。他跳上志诚的单车,一路上哼着周杰伦的《七里香》,快快活活--可能是归家的感觉触动了他--家,他想志诚的家可比他爸爸那栋别墅还要温馨……

比起南朝乡的别户人家,志诚家显得相当“富丽堂皇”。按克新的说法,他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室内铺满地砖的富裕人家。从金光闪闪的铁门进去,浮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淙淙小溪,溪岸上有一栋两层半的小砖楼。在晧熙看来,整栋房子实在普通不过了,室内装饰也极具简单。一言蔽之,就是所再简单不过的农民房。

为什么克新非要着重强调志诚家的不同凡响呢?大概是因为他家太穷了吧。他不免可怜起克新来。志诚父母是在深圳做小本生意的个体户,他和妹妹两人从小到大由奶奶抚养长大。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跟志诚一样乐嘻嘻的,和蔼可亲,非常热情。晧熙他们都跟着志诚一起叫“阿嬷”。晚上阿嬷煮了一顿美美的大餐,志诚妹妹还特意到小吃店买了四罐冰冻饮料。大家吃得美滋滋的,其乐融融。

“阿诚,燕子姨请你们下周回来,去帮她割稻子。”阿嬷笑嘻嘻说道。

“她们家还没割啊?”志诚反问道,阿嬷点点头。

“是不是能免费吃碗河粉汤面?那我也去!”志诚妹妹调皮地叫起来,明年她将迎来中考,可成绩很不理想,这点让哥哥很头疼。

“就知道吃!又要河粉又要汤面,贪不贪?把成绩提上来,让你吃个没完!”志诚接着打趣道,“燕子姨算作是我们村最美的女人,阿嬷说是不是?”

一听到“燕子面馆”的老板娘,晧熙的脸颊瞬间红彤彤的,眉宇间透着孩童般的稚气。

“这个说的倒没错。”阿嬷说,“燕子年轻时确确实实是个十足的美人,连我这个老女人都嫉妒她……”

阿嬷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广西妹子燕子被卖到南朝乡时,她的美貌是如何惊艳全村,又是如何引起全村妇人的嫉妒羡慕恨;在村公所当会计的丈夫卷款潜逃后她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跑进了村里仅存的一所破破烂烂的小教堂而信起了基督;众叛亲离的她又是如何拖家带口抚养三个孩子长大;而由于日夜操劳她又是如何变得人老色衰、脾气暴躁……

晧熙边吃边想象出燕子阿姨年轻时的模样,竭尽全力想把她的容貌刻上美人鱼的痕迹,但终究徒劳无功。虽说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在燕子老板娘的身上隐隐约约浮现出美人鱼的缕缕身影--只是稍瞬即逝、捉摸不得的幻境罢了,顶多只是风的影子吧。他曾想偷偷躲在燕子面馆的门旁,说不定他的梦中情人会从里面走出来。她正在帮妈妈料理家务,正要拿出杂物倒在路口边的垃圾堆里。“我得时时刻刻守在她的身边,不让她离开--”,他右手握着筷子顶着下巴,心痴痴盯着桌面喃喃自语。

真是疯了!志诚乐呵呵瞧着他,突然站立起来,不客气地说:“明天早上一起回校吧,下午学校组织除草--”

晧熙猛地抬起头,不悦之情溢于言表。可志诚早就打定主意了,老师的命令可不能违抗,执行老师布置的任务天经地义!仰视着志诚斩钉截铁的高大形象,晧熙一瞬间居然妥协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立马拜倒在老大哥志诚正气凛然的目光底下,这可不像他的为人。

“好吧,”晧煕有气无力地说,“回去就回去,唉!”

志诚半蹲在他的身旁,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努力加油就是了。”

晧煕极为勉强地微微一笑,接着大家继续乐呵呵地吃起饭来,迎候撩人心醉的夏夜的到来。

两人并肩躺在二楼客厅的地砖上面,彼此间心领神会不说话。透过窗户正好望见明月高悬,夜色清朗迷人。晚夏的清风情意融融,总能给人一种清逸淡雅的享受。皎洁的月亮儿晶莹剔透,一泻千里。它的底下是一片宁静安详的村庄,除了夜里小精灵的吟唱比赛正在悄悄进行和燕子面馆孤悬的灯光,其余人等早已进入了梦乡。

晧煕对自己说,她现在会在做什么呢?学习?认认真真做题,迎接高考?还是帮妈妈料理家务?现在燕子面馆的生意才刚刚开始呢,他想出去,到燕子面馆那里。可他不忍叫醒睡得酣畅的志诚,更不好意思叫醒阿嬷起来给他锁门开门。最终他只好作罢。

“有缘千里来相会,”他喃喃道,“无缘对面不相逢,”

“功夫不负有心人……”志诚补上了一句。

被一帮哥们尊称为“老大哥”的他正在做着春秋美梦--在他演绎的世界里,他是一个身价上亿、慷慨脱俗的青年企业家和大慈善家,还是一个大作家,他正在中外记者的面前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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