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嫣端着汤药,立在弘文殿外,看着紧闭的殿门,她对门上的季朋道:“这药要趁热喝。里头是何人在面圣,如此神秘?”
“是太医院的太医。”季朋神神秘秘道:“上次那几个嬷嬷来报的事,姐姐可还记得?”
“逸王妃有孕?”李嫣压低声问道。
季朋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事。”
李嫣有些出神。
“姐姐,上次那些个嬷嬷拿不准主意,圣上也没有派人去查探,只说要仔细留意着。”季朋道:“今儿个是太医院照例请平安脉的日子……”
“结果呢?”李嫣打探道。
季朋压低了声,道:“我看那太医满脸喜色,估计是真的!”
“怀上了?”李嫣不敢相信。
季朋道:“我看十有八九像是了……”
他说话时,脸上有难掩的暗喜。
初春的晚风吹得人有些昏沉。
太医终于出来了。
李嫣看他脸上,果真是喜色。
“这是陛下的药吧?”许良言伸手探了探,道:“都凉了,我拿去热热,你先进去伺候吧!”
李嫣木然地点头。
“逸王妃有了身孕,请旨说让你去跟前伺候,你可愿意?”皇帝见李嫣走进来,直接道。
“让我去伺候?逸王妃说的?”李嫣问道。
皇帝说:“她说与你姐妹情深,大婚的时候也是你陪在身边,若是你去护着胎儿,她放心。”
“陛下让我去么?”李嫣问道,“您每日的施针,可不能停啊。”
其实她不想去,就拓跋妤那样,什么姐妹情深,都是虚的。
还要去护着胎儿?
这是个棘手的差事。
比陆家公子的傻病,还要棘手。
“朕的身子好多了。”皇帝说着,想了想,道:“往后你白天去逸王妃跟前,晚上便弘文殿来,只是麻烦些,让季朋跟着去。”
“我还要去陆府……”李嫣想尽办法不去,为难道:“都答应了太后娘娘,不好拂了她的意。”
皇帝抬起头来,盯着李嫣,道:“陆哲的病,真能治好?”
“嗯。”李嫣道。
“朕记得你说过,你只医病不医命。”皇帝道:“陆哲这个,不是命?”
这些日子,在李嫣的调理之下,皇帝觉得身子好了,但心里总是顾及着她的那句不医命。
若是身子都治好了,命不也能保住吗?
“回陛下,陆公子这个……是病!”李嫣道。
许良言端着汤药进来,道:“确实是病,据说以前陆夫人去给陆公子算命,人说他是菩萨座下的白虎转世,只要遇到有缘人,就能好了。”
“这种毫无根据的话,你也信?”皇帝鄙视道,接过药碗来,一饮而尽。
许良言道:“以前奴才都不信这世上有神医呢。”
他瞟了李嫣一眼。
李嫣心知肚明,这是在给她解围,若是皇帝一直纠缠这话题,她还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么说来,李女史是陆家小子的有缘人?”皇帝问道。
许良言笑着说:“倒像是真的!听说陆公子第一眼看到李女史,便夸好看,还……”
李嫣咬了咬牙,真希望许良言别再说了。
“还什么?”皇帝问道。
“还说李女史是他的新娘。”许良言说着,立刻轻描淡写道:“都是手底下的奴才胡乱教的,一个傻子,哪里知道什么是新娘子。”
皇帝倒是没往深处想,只问:“平云相上了?”
“这个我就不知了。”许良言道:“这个要问李女史,她与平云郡主最好了。”
“奴婢也不知。”李嫣赶紧撇清。
“赐婚一事,暂缓些吧。”皇帝道:“既然能治好,等治好了也不迟。”
李嫣以为她的事就那么混过去了,刚想悄悄退出去。
“明日你便去一趟逸王府,怕太医诊的结果有误,你再诊一次。”皇帝道,“若真是怀上了,你便去好生伺候着,到了去陆府的日子,再去陆府。”
“奴婢身兼数职,只怕不能胜任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李嫣仍是想推脱。
“朕瞧你能着呢。”皇帝冷声说了一句,“出去吧!”
逸王妃有了身孕。
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好啊!”太后听到消息,找了太医来细细问过,道:“这下可好了。”
太后不喜逸王,是因为他生母身份低贱。
在宫里,不仅母以子贵,子凭母贵更重要。
“宫里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太后松了一口气。
复而她想到了什么,严肃道:“可曾指派了人去看护胎儿?”
“逸王妃的意思,让李女史去。”夏桃道,“说是不依的话,就从大魏的宫里调人过来。”
“皇帝怎么说?”太后皱着眉头。
“说是让李女史明日就去,往后白天在逸王府,晚上仍回来弘文殿。”夏桃道。
“也好!”太后沉思片刻,仍是感叹道:“好啊,真好!逸王这孩子……”
北边战场。
纵使是夜里,大帅的军帐也是灯火通明。
正初握着一封密信,冲进了军帐。
“宫里的信!快看看是不是她的消息!”他兴奋地把信递给段泓。
“宫里来信了!”段泓也难得露出了笑脸,接过信来。
他看着那信上的内容,脸色越来越阴沉。
起初看着像是疑惑,后来渐渐地有些愤怒。
“是不是她出事了?”正初着急道。
“胡言乱语!”段泓怒得将那信揉成一团,“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到底写了什么?”正初捡起那纸团,看了看,许多字他不认得,但是李嫣的名字他是认得的。
这密信里,并没有李嫣的名字。
也就是说,这信跟李嫣没关系。
“你气什么?”正初不解。
害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这副样子。
“没什么,你出去吧!”段泓道。
正初悠悠地走了出来,恰好碰到罗英莲端着一盆洗脚水进去。
“你家王爷疯了,快进去瞧瞧吧。”正初轻松道。
罗英莲心想,你才疯了,我家王爷只有遇到那丫头的事,才会发疯。
他进了大帐,看到段泓脸黑得跟炭似的。
“王爷,怎么了?”他放下水,问道。
段泓示意他自己看。
“好啊!好事啊!天大的好事!”罗英莲高兴得差点没拍手叫好,“王爷,你还真是厉害,只有一次,就中了!王妃有了身孕,逸王府要有小世子了!”
“好你个头啊!滚出去!”段泓吼道:“本王厉害?你懂个屁!”
拓跋妤居然有了身孕?
分明没碰她,她哪里来的身孕?
隔空怀上了?仙人也没那么厉害!
据太医所言,日子能对得上。
难道说,在本王出征之后,几天里,便立刻有了奸夫?
那丫头怎么办。
本王的嫣儿肯定得到消息了,她会怎么想?
段泓只觉得烦躁极了。
真想找谁来打一架!
“去把郑副将叫回来!”段泓吼道。
正初没走多远,就被小兵喊回来了。
“我正要去巡视军营各处,怎么了?”他问。
“你换身衣服,与本王一道出去。”段泓说着,扔给他一套夜行衣。
正初不动,他用不着这些衣服。
反正也没人能看清他。
“上次让你去查探对方的军营,可查明了?”段泓问道。
正初点头。
“好!你我二人,去给蛮夷找点麻烦!”段泓道,“换好衣服,蒙上脸,别让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只有你我?”正初问。
“怎么?嫌不够?”段泓说着把脸蒙上了,只露出一双眼睛。
正初默然。
想起在护国寺时,他和刘萤过招的模样……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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